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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雨,下下停停(组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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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6 07:0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刘炜 于 2014-5-26 07:32 编辑

雨,下下停停(组诗)

刘炜

少的永远是涂鸦的诗

我活着,也只是偶尔被人想起
所以死了,也不想在梦中吓唬谁
生,就是等着死
相识,就是等着忘记
我写下的诗
在树下失散,一群蚂蚁
运粮,搬同伴的尸体
有人说,识八百汉字就能写诗
所以,我庆幸被诗踩过的
蚂蚁,即使真死了
最多也只是新华字典的
千分之一
何况,新华字典里的字
就算来得及,都使上一遍
最终,也不会少一字
少的永远是,涂鸦的诗
当然,也会有例外
一首诗里,写死的蚂蚁
会在另一首诗里
活过来。就像月亮
在字典之外,借李白的诗
一直活到现在

我记得院子里高大的榆树

我记得院子里高大的榆树
春天,麦浪起伏
榆树上的鹊巢,就是风中摇晃的塔灯
月色如水,你走在乡村的田埂上
你会嗅到麦苗的清香
与油菜花的,被阳光酿过的蜜的味道
你一定觉得自己,就是一株麦子
或者,一朵菜花
一只在菜花里,采完蜜
途经麦地,返回巢中的工蜂
我会与你坐在河边
听流水运送着月光,向远方逝去
那时候,我们不懂爱情
也不懂时光
一眼望不到边的
只有天边,与流水
还有那新苇子,在心里不停地窜动
我们在水中睁开眼睛
看着彼此,像两条恋爱的鱼
一见钟情,多么清澈的流水呵
让我们仿佛重新回到母腹
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旧报纸糊的风筝
追赶蓝天上的白云
我们会在打谷场,追着一群麻雀
如果不被外婆叫住
会一直追到天边的晚霞里
然后,骑一匹雪青马返回
我时常会把河边的枣花
幻想成星星,与萤火虫一起捉迷藏
撑着一条水泥船
顺水而下,去寻找大海
一路上,五月的槐花开成一场大雪
虚起眼睛,幻想着
黄梅戏里的仙女下凡
一只野鸽子,突然会从楝树上
惊飞。憨笑的孩子
手里握着弹弓。我至今总没想明白
那些生涩的柿子,何以能让百鸟
为它一见倾心
我写下这些树,老宅房前屋后的树
想起栽这些树的父亲
他定然不知道这些树,在他走后没多久
也跟他走了,现在我漂泊在深圳
想起那些树,不只是为了怀念
更多的是为了提醒自己
老宅早拆了,田地也被低价强征
协议书上的新房,还在协议书上呆着
你得努力,因为这次你已真的
无家可归,再没有父亲
树一样的肩膀,让我倚靠
那怕,只一会

因果关系

羊汤馆。两只待宰的羊
就像是两朵坠落凡尘的白云
一大,一小。它们是母子
它们眼含泪水,互相凝望
老羊明白,小羊用身体藏起屠刀
是要救它。老羊舔舐着小羊
它们的泪水,将是天上最干净的一场雨
太阳出来时,羊汤馆歇业了
两只羊在草地上,幸福地晒着太阳
它们用纯净的泪水
救了自己,也涤荡了人间的罪恶
就像雪融之后的大地
终于恢复了春天的模样

绿皮火车褪色的过程

绿皮火车开走了
我看见许多面孔在玻璃上闪过
就不见了
串场河的水,总是向着黄海流淌
昨天的水,与今天的水
好像一样,又不一样
绿皮火车开走了
每天一个班次
一个小时一个班次
一分一个班次
一秒一个班次
在我的心里开来开去
在理想的高坡
与现实的峡谷,形成波浪
像五月的麦地
春天,有点飘渺的绿围脖
当绿皮火车停下
再也不走了,我才发现
那么多的班次
那么多的面孔
其实,就一个乘客
幻灯片似的无数个瞬间
与一列绿皮火车
褪色的过程

月湖

我见月湖的时候
是春天。月湖的湖上十洲
我只记得花屿,菊花洲,烟屿与雪汀
我只记得湖水中安静游动的小鱼
悠闲,安逸,与世无争
我经过满月,与眉月
感觉它的变化
并没有月亮那么分明
或者,只是由于月亮在天上
月湖在地上,平视与仰望的差错
我见月湖的时候
是春天,所以我必须用许多的时间
想象夏天的月湖
秋天的月湖,与冬天的月湖
就像我用几十年的时间
想象过自己的青年,中年,与老年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所谓的四季,也就是雨水
风霜,与一场雪的时差
倒得过来,倒不过来,都正常
我见月湖的时候
是春天,所以我生命里最起码有一天的时间
是随着宁波,随着月湖,一起开过花的
这个想法,有点意外
让我突然明白一个人的一生
所有的日子,其实都不是单独度过的
许多的人和事,总会在血液里循环着
就像月湖的水,总归还在月湖

确认

我确认,这是一株从枯死的芦苇根部窜出的新苇
我确认这是昨夜的满月,被时光瘦削的往事
我确认灵魂,这生命的遗腹子会像一株新苇再裏上尘埃
我确认我的疲惫,举着双手也不可能把自己托付天空
白云的白帆太白,我确认会被风轻易撕裂
我确认雨水的深情将由大海读出
我确认一株麦子的未来,与一群麻雀有关
饥饿,是诗人对祖国的表白
一种本能的爱,一种疼痛羞于形成文字轻浮于纸上
我确认可以把汉字一个个拆开,把弯曲的笔画放直
就像从责任下偶尔站起身,挺直了腰
我要把这些笔画,在现实的青石上尖锐
不再无病呻吟,只顾力透纸背
就像雕刻,或者纹身,要见到鲜红的血珠子渗出
我确认,一株新苇就是大地的血珠子
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依附
它将在秋天开出芦花,让大雁掠过向往的高度
我确认,时间的储藏室
如果被搬空,肉身将比一只闹钟更易于腐朽
我确认,无论歌颂过你什么,抱怨过你什么
站着还是躺下,我的骨头始终是白的

疯狂的麦田

那不是大海
只是一些波浪
黄,是小河卷走的阳光
绿,是麦穗下不肯离席的春天
那些黑鸟,是爱情
没有使完的良宵
是改用键盘后,怀恨的墨
那些白与乌蓝
代表什么时辰的天空
或者,只是一支普通的冰淇淋
让时光,有了短暂的停顿
这疯狂的麦田
每一种颜色,都是一间病房
你喜欢什么颜色
就可以选择什么颜色的病房
那不是燃烧的大海
也不是疯狂的麦田
只是一块种满了菊花的
寂静墓地
所有的颜色不再流动
包括事故现场,丢失的红

恐惧

梦见抬着别人的尸体
走在陌生的路上
就像小时候
在槐树下看一群蚂蚁的葬礼
这让我的内心充满恐惧
周公解梦说,这意味着发财
也可能意味着晚上自己
会被别人抬回
于是,我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
坚决不闯红灯
避开人多的地方,以免节外生枝
甚至,还备了速效救心丸
尽量避免,任何形式的倒下
我怕,人在异乡
一旦倒下,路途遥远
没人愿意,抬我回家
一整天,我的嘴里都念念有词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站在观音像下

站在观音像下
突然觉出自己的矮小
卑微。在佛光普照的
观音山,我第一次
毫无羞怯地承认
自己是一个
需要保护的男人

它的白,根本不值一提

我向天举起双手
不呼喊,也不求救
我要从黑暗里,抓起两束阳光
就像从水中抓起泥鳅
它们不会轻易就范
它们是两种,不同的虚无
永远构不成绳索
让我爬上天空
成为星星。这就如同幻想
从来就不是死亡的
另一个品种
对于这个世界,我举起双手
不歌颂,也不诅咒
在交械之前
就像伸了个懒腰
没有实质的意义
白天,我认识的一只蝴蝶
天一黑,就不见了
它的白,根本不值一提

打工者的盛宴

一条裤腿卷起
另一条放着,沾满泥水的脚
踩在混凝土的路牙上
却没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意思
他们的四周,都是工地
他们把快餐盒,放在路旁堆高的地砖上
黄色的安全帽里,堆满了馒头
三个人,每人手里抓着一瓶冰啤酒
天太热,他们一边吃饭
一边喝酒,满脸汗水
他们时不时地抬起胳膊
抺一下汗水,抺一下被汗水刺痛的眼睛
他们的衣服有些斑斓
刚湿过汗水的颜色深些,另外的露出碱白
就像是海滩上的盐碱地
我想,如果四周有一片芦苇
再吹一阵海风就好了,或者
摘一片蒲扇似的葵花叶,摇摇也行
可他们不管不顾
他们吃得多香呵,他们的胃口真好
让我羡慕不已
他们在太阳下晒着,吃着快餐
就着啤酒,他们的脸上堆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抓起一个馒头
大口地嚼着,再仰着脖子灌几口啤酒
让你不得不怀疑
他们抓的不是馒头
而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他们吃的也不是快餐,而是盛大的宴席
天空偌大的餐厅,就此一桌
它们站在大地低矮的餐桌前
好像所有的高楼,
都是他们不屑一坐的小板凳
他们旁若无人
口中再淡
也不会挟一筷子怜悯的目光
下饭

童年已经全部上车


海边,一株芦苇
带来春天
它藏着芦笛,芦苇船,风车
芦哨,粽子,还有一支折叠的驳壳枪
它像一列绿色的火车
不断地加着车厢
它要把童年,一件不落地装上
鸣着无忧无虑的欢笑
跟着我,朝着蓝天不断成长

当秋天来临
芦花开了,一群大雁
寻着春天的记忆飞过辽阔的滩涂
一阵风起,芦花飞散
一群孩子,离开了芦苇的肩头
其中有我,和我的两个妹妹

从春天走到秋天
那一株芦苇
究竟多少节车厢
已记不太清。但可以肯定
童年已经全部上车
我抚着芦花,就像是抚着儿时
骑坐在父亲脖颈上
揪疼的,那一蓬乌发
现在,也芦花一般白了吧

政府的钱
都去哪儿了


我家的房子
说拆迁说了十多年了
到现在还没拆
所以,房子破了
只能小修小补
凑合着住
就怕钱使多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近日,遇拆迁办的同学
问,我家的房子
说拆迁,都说了十多年了
怎么还不拆
同学说,政府没钱
我说,政府的钱
都去哪儿了
朋友,呵呵一笑
双手一摊
好像政府的钱
比时间的去向
还难说清

而我没钱,好梦恶梦
都很少做


我没钱
或者说,钱总是不够花
会觉得不快活
可有时候,仔细想想
有钱人能干的好事
也就是吃好点,穿好点
住豪宅,开豪车
多睡点美女而已
都是过眼云烟
至于坏事,我不想说
只有老天有帐
老天能说
何况,快活与不快活
都只是一种经历
到了,都不能带走
人生如梦
有钱人,是做过好梦的人
相信,恶梦也多
而我没钱,好梦恶梦
都很少做

客从何处来

凌晨两点
儿子还沉浸在未来世界
拯救地球的战争中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宇宙,像一片漆黑的大海
平静,深不可测
那些灯火,像是孤独的等待者
表情严肃
白天的大雨里
一辆车,疾驰而过
溅我一身脏水,我只嘟囔了一声
就又屈从了命运
当我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就像是非法闯入者
沉默,是最好的表达
也是最好的武器
只要命里还有一缕阳光
就有理由相信,会有一根纤绳
将我度向黎明

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槐花

我经过一棵槐树
一排槐树
在五月,槐花落到我身上
她们是槐树的女儿
一色的白衣白裙
她们喜欢谁,就落到谁的身上
一朵,两朵,三朵
即便是一棵树的槐花
一排树的槐花
都落到一个人的身上
她们也乐意
在夏日的阳光里
她们哗哗地笑着,像溪水
从天上流下
每一朵槐花都是下凡的仙女
白得,不食人间烟火
我从槐树下经过
在五月,槐花落在我身上
就像经过一场雪
只是我,一朵也没能留住
许多年后,回到故乡
那一排槐树,已不知去向
那些扮过新娘的女孩
也已出嫁远方,但只要我一想起
白得,不能再白的槐花
想起没能留住她们的遗憾
以及,少年时与她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那些槐花,就又一朵,两朵,三朵
落到了我身上
此情此景——
搂着三千宠爱的皇上
不过如此

雨,下下停停

雨,下下停停
像一个散步的人
在花草前
抚弄了一会
又沿着柳树下的河堤
继续向前
村庄,早已与丰收无关
零星的麦子与油菜
只是一种装饰
或者,记忆的残局
找不到人对奕
麻雀,瘦小落泊
羽毛蓬松
雾霭,代替了炊烟
屋后的竹园
被一栋高楼镇压
从河边窜出的一茎瘦竹
已形不成抵抗
最多只能算是一声叹息
雨下下停停,与雨中的村庄
像两个并肩散步的人
它们走走歇歇
时而为往事驻足
时而为前程担忧
它们开始在自己的家园
寻找路标
虽然,散步的人
并不喜欢循着定好的路线


致妻子.绿色雨靴

我记得那双绿色雨靴
被老师叫到黑板前
踮起脚,做数学的绿色雨靴
下课时,在教室与操场间
蹦蹦跳跳的雨靴
绿得像两朵南瓜苗
我没有雨靴,只有一双母亲纳的布鞋
右脚露出大拇指的布鞋
下雨,就把它藏在书包里
与语文书,算术书
一副木头做的象棋呆在一起
裏着塑料纸,称兄道弟
我喜欢绿色雨靴
你也喜欢绿色雨靴
雨天,晴天你都喜欢穿的雨靴
就像风中的两片葵花叶
摇摇曳曳的——绿色雨靴
而父亲的雨靴是黑色的
补得密密麻麻的红色内胎
像是一场红色暴动
我穿着它,就像穿着两只小船
在家里划来划去,可只要一下雨
那雨靴就跟着父亲一起下地了
我喜欢你的绿色雨靴
闪闪烁烁的雨靴
爱屋及乌,也就喜欢了你
你问我,谁是屋谁是乌
我说,有时你是屋
它是乌。我喜欢绿色的雨靴
喜欢,喜欢绿色雨靴的年代
只不过那双绿色的雨靴
早被孩子换了麦芽糖
昨天,深圳暴雨
你穿着一双绿色雨靴回家
让我的眼睛一亮
好像逝去的青春
一下子,又站到了面前

致妻子.一枚坚果


一枚坚果
骨头长在外面
刀子嘴,豆腐心
我敲碎你的壳
敲碎你的骨头
取出爱,放在嘴里
你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也成了你的一部分
一会姓陈,一会姓刘
不需要口令与试探
这辈子,我们都是一个部分的
只有一个番号
那些敲碎的壳,早已毫无用处
被垃圾车拉走,就拉走吧
从闭塞的城堡
走进婚姻
你说,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那时我们二十三岁
现在五十一岁
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爱情的壳子,是我们的新家
幸福与疼痛
全在壳子里存着
你从不说那些疼痛
你总是想着,装更多的幸福
一直装,一直装
直到满得可以把疼痛
全部挤出去


姓名:刘炜     邮编:518003
地址: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罗芳路108号江洲大厦4层中免公司
邮箱:dafengliuwei2008@163.com
电话:18961952979
QQ:1012626139

简介: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聘任为美诗中国联盟编辑。在《诗刊》、《少年文艺》、《诗选刊》、《诗林》、<<星星>>、《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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