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海乌石子 于 2014-6-3 20:00 编辑
@《讨债的女人》
那个女人总是在年关时出现
她说再不给钱就要将门下走了
凶狠的模样不亚于《白毛女》中的地主婆
妈妈的泪流干了，几乎是哀求
那时候，妈妈实在拿不出
买这茅屋的最后十二块钱
对七里棚的印象是从这女人开始的
我的童年也是随妈妈下放到这里开始的
@《天黑黑》
妈妈夜里要去队屋稻场上打麦
妈妈说，乖，你先睡吧
妈妈把饼干盒放在我的枕边
把门关好
天黑得好快
那些坏人从门缝里钻进来了
他们长着翅膀，在茅屋里飞
不断向我扑来
老鼠也在床底下大声磨牙
把床脚咬得“咔嚓嚓”响
我缩在被窝里
我想叫妈妈
哭着把饼干吃完了
外面有狗叫，有青蛙叫
窗子上有黑影闪过
但妈妈始终没回来
后来我挤到床里面，贴着土墙
闭上眼睛
发现黑夜原来是安静的和流动的
像一条大河
无数星星在飞
一直到现在，闭上眼睛
黑夜仍然有无数星星在飞
@《吃罐头》
每个星期天，妈妈都要站在村口
托在搬运站开车的陈叔叔
带我到县城外公家里去
外公又喝多了
明明我数学考了59分
却硬说我考了95分
把姐姐骂哭了
外公叫我摸黑买来梨子罐头
却怎么也撬不开，索性砸碎了
我们借着煤油灯在碎玻璃中捡梨子吃
那个夜晚，碎玻璃很甜很明亮
一点也不锋利
@《木头手枪》
我唯一的玩具是一支木头手枪
那是城里的堂哥送我的
我带着它威风凛凛，和小伙伴们打游击
到七婆园里偷香瓜
木头手枪让我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
而忽然有一天木头手枪不见了
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找遍了村里村外
哭着不吃饭。妈妈说，傻孩子
妈妈并不知道一把木头手枪
对我意味着什么
当我慢慢忘记的时候
木头手枪却出现了
那是第二年春天，在我家菜地里
木头手枪一脸沧桑躺在那里
我们脸上挂满泪水
即使回城我也舍不得扔掉
将它放在老屋的楼上
后来几经搬家，不知所终
但一定是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
期待着我们的又一次重逢
@《小人书》
为了买小人书
我们去外公家对面的机械厂偷过废铁
把妈妈积攒多日的鸡蛋偷出来卖掉
甚至到马路边的杨树下挖蝉蛹
放到抽屉里
因为蝉壳可以换钱
有一年碰到机械厂食堂的老王
他说，你这个鬼呀，可还认识我
你父亲将你丢到藕塘里
是我把你救起来的
我想起了
那是在我偷妈妈的钱买小人书后
父亲一气之下做出的举动
@《傍晚的蚊子》
傍晚妈妈还没有收工
我放学后一个人坐在门口
蚊子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咬我
对我嗡嗡叫
我只好门前屋后走动
但我赶不走越来越多的夜色
这时候野蜂子进墙洞了鸟归林了
猪进栏了鸡也进窝了
月牙儿也上来了
可妈妈还没有回家
后来我坐在门槛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妈妈把我抱上床
妈妈还要烧锅做饭
还要洗衣，还要挑水浇菜园
我一直记得妈妈把我抱上床的情景
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滴着口水
这是我在七里棚最温暖的记忆 |
发表于 2014-6-3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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