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丢了故乡的雪（组诗）
刘炜
换季
我把夏天汗湿的衣衫
扔进洗衣盆
从行李箱中翻出秋天的衣服
放在逼仄的阳台上
曝下阳光。雁声四起
落叶纷纷
我看了下天空
没有一只大雁飞过
树，依然绿得开开心心
原来，只是幻觉而已
楼下停着一辆货车
装卸月饼
那纸箱很沉，若不小心摔下
是否会有满地月光
像思念的村庄
一样。晃眼
朋友，在QQ上问我
深圳，有没有《今天》卖
我跑了几家报刊亭
都没有。我想
即便有卖的，它
也只是把几页印着字的纸
几个写字的人
装订在一起，唬人而已
与时间，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这足以说明
深圳与老家一样
昨天，今天，明天
也只有一个，没有多余的
弄丢了故乡的雪
染色剂，助染剂
调成糊状
和一桶开水，找出所有发黄的白T恤
泡之。
把记忆中的雪地
全部浸入黑夜。我喜欢
黑白分明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30分钟后，我捞起
这些白T恤
想起了玷污这个词
我的错误，无法补救
那些染过的白T恤
黑不黑，白不白的样子
让我想起了
曾经的挣扎与不甘
就好像在深圳
弄丢了故乡的雪
以后的岁月
我再也没有一件
白T恤
童年
乡间的小路
庄稼地的一个刀口
有时，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杠
有时，我跳上自行车的后座
在时间的刀刃上
有时顶风，有时顺风
自行车，就像是一条帆船
骑车的人，与坐车的人
都是帆
中途，我换下骑车的人
让他坐车，我骑车。
到家的时候
我把自行车，停在一棵柿子树下
一停就停到现在
它锈蚀的样子，时常
让我心疼
收藏家
时间，只是一包焊条
一年
一个焊疤
两年，两个焊疤，
三年
三个焊疤……
焊疤越多
与这个尘世的关系
越亲。
四季，只是闪烁不定的焊花
焊条没了
这个世界就没了
收藏家，只收藏古董
不收藏时间
与自已
默契
我对于雏菊
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
它似乎只有两种颜色。黄与蓝
都是火焰的颜色
所以，灯盏的比喻
总是被抄袭
在秋天，我不在乎再抄袭一遍
一万遍。
雏菊，是白天也亮着的灯
白天，是它的玻璃灯罩
易碎。不能倒置
夜色，只是薰黑它的烟
在夜里，我们会留意
别的更多更亮的灯盏。雏菊
只是一种花
只有火焰的颜色
没有火焰的炽热与光芒
我们用梦只擦亮了
日子的一半
所以，雏菊白天它是灯
黄昏，它是花
熄灭，与凋零是灯与花之间的
默契。
田间的一只陶罐
立于田间地头的一只陶罐
我经过它时
有时，贮满了水
有时，只有半罐
更多的时候，几乎接近枯竭
像一种悲恸的眼神
让人不敢惊动
除了风雨，阳光，冰霜之外
也会有相伴的事物
青蛙，昆虫，蛇，沿口的一只蝴蝶
守护它的天使，季节一样
持。不同的态度
在下雪的日子
我觉得它更像是一眼被挖出的古井
当然，一只打破的陶罐
终于与水，脱离了关系
就像盗墓贼
遗弃的一堆碎骨
我在玻璃上画画
下雪了
我趴在窗口
看茫茫的雪地
白，干净
还没有一个人走过
然后，朝窗玻璃上哈口气
手指轻轻一画
就是一条晶亮的小路
一个人在路上行走
扎两大辫子
背着书包
另一个人后面跟着
踢着积雪
雪地上
一大，一小
两行脚印
一直连到天边
雪,越来越白
画中的人
怎么，也不肯走散
秋天，会关心每一片落叶
秋天，已经不远
我听见树叶们毕业季的告别
鸟雀在黄昏的树上
不再啁啾，它们愿意被夜色
宁静地覆盖
月光清澈，流水模拟了路的银白
芦苇也落光了叶子
它的满头白发，在月光里
将被秋风轻抚
粮食，已经进仓
大雁的人字，有着意料之外的变化
它们将在南方分开
重新回到一滴墨的状态，它们的翅膀合拢
一如我在胸前，双手合十
沿着串场河漫步
只有月亮，在水中陪着我
海很近，可以听见涛声如鼾
盐蒿红了，海滩红了
秋天的红毯上，天使降临
会让我们忘了诉说
与祈愿
秋天，霜降
一个人想些什么
不说出来，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那些关闭的窗口
如果不点灯
就不知道窗后有人
还是没人。
秋天，我会像一棵树一样
关心每一片落叶
白发，乡愁，伤人的爱情
以及星星，闪耀的梦想
在深圳，我总是想方设法
将自己变轻
在深圳,整天忙忙碌碌
卸下汗水，就像故乡田埂边的
黄豆,在烈日下炸开
把自己变轻
在深圳，我几乎把认识的字
一股脑地掏到纸上
变成蚂蚁，咬人的乡愁
就像干完活
掏出口袋里的硬币
药费单，过期的彩票
房租收据，水电费发票
比昆虫的翅膀，还薄的公交车票
面巾纸，牙签
石子一样风干的饼屑……
然后，把衣服交给洗衣盆
把自己交给淋浴器
在深圳，我总是想方设法
将自己变轻
越来越轻，一直轻到
一条小河，只剩下斑驳的碱白
轻到可以像一只麻雀
在芒果树上，啁啾几声
想家了，随时都可以
自己飞回去
封面
我站在路口
等红绿灯，突然发现
公交车里的人，都有些可怜兮兮
在深圳,我天天乘着公交车
上班，下班，购物，娱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
忙忙碌碌。原来在上帝的眼里
也只是可怜兮兮而已
此后，我乘坐公交车时
得随时露出笑脸
尤其，是在公交车减速
靠站的那一刻
不妨笑出点声来
千万不能让人看出
疲惫与落寞
要把乌云藏到背后
作为封底，剔出故事之外
只呈现阳光
公交车，也许就是一只
盛放生命的盘子
我得把鲜亮的一面
始终保持向上
姓名：刘炜 邮编：518003
地址：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罗芳路108号江洲大厦4层中免公司
邮箱：dafengliuwei2008@163.com
电话：18961952979
QQ：1012626139
刘炜，江苏省大丰市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诗选刊》、《诗林》、《星星》、《少年文艺》、《绿风》、《扬子江》诗刊、《雨花》、《上海诗人》等发表诗作。作品入选《2008年网络诗歌年选》、诗刊社《2000年度最佳诗歌》、人民文学《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央视《中外抒情诗歌欣赏》、《触动大学生心灵的101首诗》等。多次在诗刊社组织的诗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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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5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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