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立在码头集市上以后,他的目光一直怀着惊恐。
他怕这些来往的人。他们四下走动,肆意交谈,乘船去惊涛骇浪的海上。
他们把他立在这里,漆上鲜艳的颜色,画出惊恐的表情。他知道他们也会随意把他拆掉运走,尽管他比他们高大两倍。他知道自己很轻,绚丽的木板下面只有空气,与生俱来的空气,在缝隙中流失又涌进来。
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抵抗雨雪。港口封冻时他仍立在空荡的集市上,被空与冷刺穿,彻底充满。他无所事事,甚至无法微微转身,望向披霜戴雪的城市。他仍望着大理石般阴沉僵硬的海,惊恐而焦虑,水手能从很远就感到他深厚的共鸣。
可没有人告诉他港口已封冻,没有船进港。
他只偶尔看到一个人穿过广场,平静的目光与他恐惧的目光相撞。
他们都裹着厚重的大衣,瑟缩着匆匆走过,紧缩的眉透露了他们经受的折磨甚于他百倍。他们仍可以四下走动,肆意交谈,乘船去惊涛骇浪的海上,但现在这一切并不令人神往。凛冽的风把他们一点点吹空,吹到他脚下,羡慕地仰望他。寒冷让他们变得脆弱,水母般在冰封的港口颤抖。但他还是怕他们,这些来往的人,四下走动,肆意交谈,乘船去惊涛骇浪的海上。在他们被冻住,在他们的生命一点点被寒冬消耗殆尽后,他还将活下去,站在这里望着永恒的海,他想,永远站在这里,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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