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叶的筋脉里(穆高举12行短诗10首)
《抚平》
可以用砂砾可以用雪花可以用浪潮。从不同角度
——抚平。拒绝云朵以及躲在云朵背后的风
是因为羊群消逝。寒光还在炫耀
可以在高处洁白可以用阴谋掩饰内心的狂暴
就像影子用踏踏实实的黑衬托——
虚伪的亮色。“吐出牙齿并非渴望找到出口”
没有一棵草木肯留下血迹。——“这是为什么呀”
“作为生命的故乡我体验突兀也体验平坦”
“除非残缺的狼烟回到自己的劫数”
尊重现实。声音来自跌落时沁凉的裸露
让从前回到从前。——“这怎么可能”
我献出脊椎中遗失的凄凉!谁在浓雾中打捞黄昏
《夜语苍茫》
许多灯光如沼泽。撒泼不成——
露出隐隐的肤肌,我挖掘雪花向深夜的丛林
为此,我租赁屋檐。镜子里深远的嚎叫
无形的浣女,无形的忙碌。淙淙不是溪水
我怀揣身体突兀的部分。鼓手——
竟然是只带着皇冠的野鼠,权杖淹没我的高度
我开始欣赏带着尾巴的火炉。门——
不再是可有可无。窝藏烟雨的红叶
被烟雨窝藏。于无声处祭祀一枚标本
天河有些单薄。过于久远的缘故
我与诗人耳语,影子推倒了身体。还说——
扎破幕帐的凶手太过劳累。禅雨貌似空域的碑文
《又听到了西客站的钟声》
就这样,对着铺天盖地的空——
西客站的钟声一路走弱。但一定要喊出来
从落叶的筋脉里。“色彩盘踞在色彩的内心”
“一切远未结束!”如果我的名字像揉皱的往事
从不同方向奔向不同的方向。我遵从
触觉点亮的前路。步履迟早会难以为继
在破碎的日子中间穿行、缝补。拉长的睿智
成熟与腐烂排列在一起。从我的灰烬中
提取圣火。从离我最近的城市抛洒寓言
感觉到温暖了吗?如果季节抛却衣物把自己
清洗成婴儿。钟声是最初的蚯蚓与自己的建筑
——磨擦出繁茂的灯火并沉入未知
《窥探》
虽然世事很麻。一件旧家具里——
树的舌头潮汐涌动。破坏力极强血肉在某个时刻
模糊。一些声音和色彩一直在葱茏中苟活
斜阳因为清晰而明火执仗。不需要窥探
呈现断肢。一些事物原形毕露任何贩夫走卒都明了
——自己的账单。融化是现实中的死结
我是在清晨发现贴在脸上的符。清晨死了
一层泥一层泥层出不穷地包裹,类似于木乃伊
遭油彩训诫过的高墙、搪瓷尤其是演员的面孔
首先天姥山抽象成神鹿的背影。许多诞生
顺利地诞生。生锈不可能在近期坚守蓬勃的欲念
我睁眼窥探。谁也不会成为谁的隐喻
《敬意》
没有任何惊慌。以优美的旋转
完成作为植物最后的历程。撞击星球时不得已的轻吟
此后,任践踏或者倾轧随时而至
等待我的飞舞。飘零的意象仅仅是虚荣吗
被敬意围拢的另一些植物,在他们的王朝果实一再涨潮
之后,从头再来。即使腐烂也要目空一切
就这样交集死了。水杯还是兄弟——
植物与植物在不同跑道上奔向终点。窗外的光阴
钟情于事物内心的海洋。目光没有静止的迹象
——如果两根树桩早已逝去活力并以斑纹
修饰一座木屋。接受蜂巢或鼠洞的安慰
我是手杖,哪一头开出的花朵会凝聚成果实置人死地
《韭菜帖》
——我的祖先在这个季节是躲在盐水里的
我的一些同伴依旧在这个季节贴近地面发出
微弱的呻吟。他们坚持用凝聚表现力量
比寒冷更寒冷的阳光在外面。我在我的宫殿
冠冕堂皇。暗处,蟊贼企图从祖先的骨髓里吮吸光亮
何必为一颗露珠庆幸。矗立着驴子掏空的思想
疯狂地砍杀、挤压。决不能漏掉一丝斑斓
究竟要用什么包裹破绽!我比枯黄多经历了一次沸腾
此后以皮肉为帐。一切如粪土还是粪土一切
天会暗下来。在暗夜里我学会淘洗自己的磷火
摘取所有的经历放进垃圾桶。虚无里布道者
拂拭着诡谲的账单,经卷用脓血喂养失眠者
《殉道》
西风怕冷。于是一层西风包裹一层西风
就像一层棉衣包裹一层棉衣——
没有一声低语只有很低的温度。“那片故土还在吗”
我在问谁。向着有痛感的神经——
整个面孔上的痛感都在做铺垫。不过还有一种
无痛的薄在摇曳。我开始凝视自己眼里的风景
谁依偎着谁。“还给我,还给我”
从鸡鸣里从断折的叶脉里往出抠。如果野兔
冲破了田野。“典故就像冻红的雪野”
我渴望读懂诗句的人。黄昏时的眼神
飘出门户的薯香以及我把它写得很黑的驴吼
如果殉道者。虽然只剩柴草堆等待救赎
《我开始接受》
“制造遗言的时光!”即使光明降临
也不能废弃黑暗的通道。用尽一切痛苦催生
卵石、莲的根系。冰层下面苍白的世界
牙齿和剃刀。如果说有些事物重获自由
落荒的乡野以及把感恩当做荣耀的无名之辈
但是骨头深处的火焰是无法亵渎的
让诗人生厌的陈述。来自相反的方向
“没有指引的痕迹!”负疚的音调低沉而恍惚
——夕阳固执的面孔源于内心的羸弱
离去与到来。发出的声响一粒一粒存进账单
高铁一路摒弃,星光无动于衷——
从陀螺的眩晕里过滤意象。我开始接受
《与根说》
曝露自己的影子!“刀斧手充满活力的特写”
越来越简约越来越明亮。堵塞曾经的生命通道
谎言盘踞神龛。忧伤的鸽子开始躲避天空
“我感受到魔鬼身边的幸福。”我对自己说——
畅达奔涌的道路,用荣誉灌溉深重的罪孽
门窗是虚无的存在。“没有任何异样的色彩”
最完整的回归。用那些凸出地面的部分
修饰。我的四周似墙非墙,灵魂——
被塞进难以想象轮廓,像游荡在镜面中的残骸
“活着的人会像我一样消失吗?”从不腐朽的尘埃
从身体里通过。蜷曲的落叶在地上照着——
自己的面孔落井下石。“还会有谁比我更幸运”
《致终将腐烂的墓碑》
拖上案几。我的肉体无法解冻——
偌大的手在我的身后肆意挥洒。我被劫持
之后被带血的眼睛审判,收容或者流放
如此。循环往复是无法抹去的宿命
被囚禁在监牢之外的生命如蛇,一截一截蜕去
被时间烫伤的情感。“坚持破碎的行程”
每个站台。奇怪的音符“他们全死了”
我去追寻他们的墓碑。一张叫白板的麻将牌
矗立在荒芜的坟前。幽怨与遗憾在墓碑内部如蛀虫
准确地说,那些牙齿模样的事物从不
——停止咀嚼!相互驯服的尘埃
案几虚拟作幽深的湖泊,倒影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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