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睡"到"睡你"的艰难跳跃
一一细读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用所谓"荡妇体"指认余秀华的诗歌,可能主要源于余秀华的代表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但我认为,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首诗被误读了,此诗披着情色外衣,里面蕴含有肉身和精神双重的饥渇,更有着上半身亦即女权主义乃至超乎女权主义的精神追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本土女权主义以诗确证的宣言,竟然是由湖北钟祥乡下一个写诗的农妇在这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来最后定稿的.余秀华迅速窜红,很大程度上是凭借”睡你”这首代表作的广泛流行占了先机,由此将许多有名无名的热烈崇尙女权主义的女诗人甩在了身后.余秀华几乎足不出户,却以此诗独领这个女性生命意识真正苏醒的时代,她以摇摇晃晃的姿态在前面领跑但并不一定能跑到更远!
从此诗第一节似可看出,要从女人从来就是”被睡”的命运转变到”睡你”的宛如武则天再世的新女性纪元,这致命的一跳,余秀华完成得多么迟疑和艰难!女诗人一下笔便被”被睡”和”睡你”两个力量拉扯纠缠,她几乎险些将生命品质殊异二者混同起来,但幸亏她以其天生的诗人直觉写出了这样的一句诗:”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请注意,她使用的定语是”差不多”而不是”一样”,这个词语破碎处的缝隙透出一丝亮光,表示在女诗人稍微的犹豫之后还是将二者加以了隐晦的区别.随后,女诗人从”被睡”这一奴性或称奴家的被动生命泥沼中挣扎而出,向着当代女权主义式的”睡你”的积极主动的生命境界一路狂奔,由此在诗中艺术的间接的将一个女人乃至国人由”被睡”之奴到”睡你”之主的时代秘密提前泄密了!这恰恰也是超越情色和个体差别的人心一下被”睡你”一诗击中的秘密.女人从来都是”被睡”的,更广泛的历史意义上人民从来都是”被睡”的,可现在她和他都齐刷刷地觉醒了,愿与诗人一道朝向”睡你”的理想和诗意一路狂奔!
让我们和诗人一同诵读一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诗人深知,在去”睡你”的一路上,”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这些高度疑炼的诗句正是现实生态在诗中的折射,至于”麇鹿和丹顶鹤”等等所象征的苦痛和美好,在通往”睡你”的一路上皆可能或正在沦为光的祭品!但诗人的决绝亦即诗的力量在于,”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教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这些掷地有声的金玉质地的诗句,确实气势如虹,力度超群,以致以女诗人可能的性爱饥渴为诱因产生的这首诗由此完全超越了女诗人的性别界限,因为这些光芒四射的诗行必是缪斯抓住她的不太灵巧的手写下来的,其中传达了悠远的民族之音这容格称之为集体无意识的当代回声,这,正是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首巅峰之作征服了广大读者内在的热力源泉,也是令远在异国的女性主义学者沈睿彻夜难眠的那种读到经典诗篇的兴奋不已.
是的,我细读此诗的结论便是,由于余秀华提前在诗中艰难完成了从”被睡”到”睡你”这一历史性的跳跃,并且这一跳跃在诗艺上也非常独特有力漂亮,首尾连贯天衣无缝好像一只握紧的拳头,击中了中国现时代的痛点,从而使此诗必将跻身于中国经典诗篇之列!据说<<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是余秀华与诗友"开玩笑"之作,可在水到渠成的不经意间这玩笑开大了,开出了这样一首让中国人心为之摇晃的难得一见的好诗!
顺便在此,我也要提请那些个自以为是诗坛大佬的圈子里的"经典诗人"注意,圈子内无好诗,好诗都是在孤独中野生野长的,经典在圈子之外,也在所谓道德考量的正能量之外!圈外诗人余秀华一声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摸仿者)的”睡你”呐喊,便已让许多女诗人红颜失色, 自高自大的男诗人倾刻矮了二十公分!
余秀华仿佛注定了要以她的一首玩笑之作玩转大半个中国,以诗来睡遍或秀遍我大中华,但她诗中的余味能否经受时间反复品评呢?
余秀华从个人经验写出超验的诗意,从个人化写作到产生非个人化的优秀作品,这并不相悖.至于误读,好诗往往不止一种读法,只要是基于文本的诠释都有某种合理性.比如沈浩波便从<睡你>一诗中读出"宏大抒情",但他是反对任何宏大叙事的,既反对为大众写诗又反对为小众写诗.并据此将余秀华此诗再次贬低.殊不知,凡引领时代精神的经典诗篇必有宏大的民族之音在其中的悠远回响,北岛的<回答>是,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也复如此.经典之为经典,必是时代的强音,必是不止一个人的声音!至于另一些站在道德和正能量高度而将余秀华其人其诗抹黑贬低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诗无邪"的真实含义而顿显对诗的无知,这里也就不必与之纠缠了!
2015.1.21.于广州香雪公园 |
发表于 2015-2-7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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