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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鬼走召:论皮旦的“低叙事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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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13 16:5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贝贝女 于 2015-4-15 09:06 编辑

    (载《诗日历》358期和《诗歌周刊》126期)
   
    皮旦先生是“垃圾派”创始人,其理论核心为垃圾(派)三原则。对“低叙事”的概念,皮旦先生并未论及,更勿论所谓“诗学”。但纵观皮旦先生的个人诗学实践,笔者认为,最有总领意义的可说是一个“低”字,最为突出的诗写方式应为先锋叙事。本文兹以“低叙事诗学”为皮旦先生先锋诗学实验的主要概括,并以之阐述皮旦先生诗作的独特表现形态,以及这种实践对新汉诗的诗学本体意义。

    一、“低叙事”概说
    叙事性在古今中外诗歌中普遍存在。中国传统诗歌的叙事类,自《诗经》《楚辞》以来,历代不乏;但总体而言,抒情为主流。新诗诞生,无论湖畔、新月、浪漫、象征、现代、七月、九叶、中国新诗派……“十七年诗歌”、“朦胧诗”,抒情性均占相对或绝对优势。这种状态,在“第三代”诗潮中,伴随着从意象到口语的语言转向,才实现了从抒情到叙事的逆转。譬如,“莽汉”李亚伟的《中文系》;“他们”韩东、于坚的《有关大雁塔》和《尚义街六号》……等等。90年代以来,诗歌的日常叙事性得到了进一步的强调。正如罗振亚先生所言,不论“知识份子”,还是“民间写作”, “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也惊人地一致”,(诗人们)“基本上不再走象征、隐喻、意象化等现代主义的技术路数……而是大量援引叙事手法入诗歌文本之中”(1)。影响所及,新世纪至今——尤其先锋诗歌领域,诗歌的叙事性得到空前的强化。即使抒情,也往往以“叙事性抒情”的策略实现(2)。2003年,垃圾派产生,主要是对“下半身”以来的及物、向下方向的进一步深化。延续“下半身”以来的及物写作与口语写作,“垃圾派”的创作也多以叙事的形态展开。这在皮旦先生的诗作中表现尤为突出。而“垃圾叙事”最直观显眼的标志,无疑就是叙事的“低下化”了。从皮旦先生的诗作来看,一是叙事对象的低微化:如,流浪汉、驴、乌鸦;二是叙事场景的低污化,如,解剖教室,停尸房、厕所;三是语义指向的低贱化,如,伸出脸让人打并认为“脸就是让人打的”的打脸事件和观念表述。这种低下、低污、低贱的人、物与表意指向,类同先锋小说叙事中的“下位叙事”(3)或“弱智化叙事”(4),构成了“低叙事”最直观的风貌。那么,这种“低叙事”的诗性如何实现,也就是,思想性、技术性、审美性、可读性如何抵达?通过对皮旦先生诗作的研读,窃以为,思想性上,“低叙事”自有其哲学、美学渊源和生命、时代的反思批判意义;艺术性上,它从多角度深化了新汉诗的先锋叙事性,为新汉诗作出了卓有成就的探索和开拓。

    二、源远流长:“低叙事”的传承

    1、艺术滥觞:庄子的“低叙事”
    “低叙事”作为一种文学存在,绝不仅仅是当今的“垃圾派”,而是有着古老、深刻的哲学与美学渊源。老子认为:“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5)(《老子》三十九章),“反者,道之动”( 《老子》四十章))(6)。即,对立的万物万事,往复回返,相通于一。亦如《庄子·秋水》篇中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何贵何贱,是为反衍。”(7)《庄子·知北游》篇中更有一段关于“道在屎溺”的精彩论述:

    “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东郭子不应。”(8)

    道到哪里?在高处、在低处;在《逍遥游》中的斥鷃,《人间世》中的螳螂,《秋水》中的青蛙……在“至人”、“真人”、“圣人”——同样,也在“蝼蚁”,在“稊稗”,在“屎溺”。作为哲学思想的承载,“道”,当然更在那些世俗看来不够高贵,甚至就是低贱的“畸人” (残疾人)那里。据统计,《庄子》中的“畸人”有11个(即《养生主》中的右师,《人间世》中的支离疏,《德充符》中的王骀、申屠嘉、叔山无趾、哀骀它、闉跂支离无脤和瓮盎大瘿,《大宗师》中的子舆,《达生》中的佝偻丈人、《至乐》中的滑介叔),他们都是世俗人眼中的非健全者,但正是通过这些非健全人的“低叙事”,庄子不但表达了其哲学观点,更开开创了“以丑为美”的艺术先河。例如,《德充符》中的哀骀它,虽然相貌丑陋,但是由于“畸于人而侔于天”(《大宗师》)(9),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喜爱;而瓮盎大瘿,是一个颈上长着“瓮盎”一样的大瘤的人,同样由于道德充盈,国君不但是喜欢他,反而觉得看健全人不顺眼了—— “其脰肩肩”(脖子太小了)。(10)正如刘熙载说:“怪石以丑为美,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11)。 道不以物之“贱”而弃之,艺术之美,亦不以对象之“低”而绝之。

    2、诗学承接:先锋诗的“下行化”
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流派,绝非发起者的“概念炒作”,它总是一定历史文化背景的特定产物。除外部社会政治因素外,更有文体内部发展规律。譬如,在中国古代诗歌的“自觉”时代——魏晋南北朝,中国古典诗正处于探索成形时期,为实现所谓“若无新变,不能代雄” (12)的“称雄”,中古“先锋诗”(引领潮流的探索性诗)经历了“上下求索”:

    建安时期:政治(或社会人生,“建安七子”);西晋时期:情辞(潘岳、陆机);东晋时期:哲学(“玄言诗”——孙绰、许徇);刘宋时期:知识(“掉书袋”——颜延之)和 山水(谢灵运);宋齐时期:咏物(或诗的“日常性”,沈约);梁陈时期:宫体( “及身”、“ 贴肉”的“美女诗”,简文帝萧纲)。

    有意味的是,宫体诗的高频词为“美女”和“横陈”——某种意义可以说是古代版的“下半身”了。虽然古代并没有出现“垃圾派”(萌芽仍有,且不深究),但古今的先锋诗潮,几乎有着惊人的相似:

     “朦胧诗”前后:政治(北岛),哲学或“神性”(杨炼、海子),知识(西川、王家新); “第三代”诗潮:日常生活(韩东、于坚、伊沙);新世纪前后:“下半身”(沈浩波)……

    “宫体”之后,古典诗走向综合;但当代诗,诗的先锋实验意义似乎远未完成;于是“下半身”之后,在皮旦先生引领下,先锋意义上的新汉诗在观念和题材上走向了“何其愈下”——“垃圾”。

    三、先锋叙事:“低叙事”的本质
    在《“微叙事诗学”概论》(13)中,笔者提出了微小说诗的 “情节叙事”、“语言叙事”、“本位叙事”、“文本潜结构”四个本体范畴和 “极简叙事”、“颠覆(解构)叙事”、“魔幻叙事”、“话语叙事” 四个技艺范畴。作为先锋叙事的先行者,实际上,皮旦先生早就对这些叙事策略进行了广泛地尝试。鉴于这些内容或者比较显见,或者已有论者指出并广为接受,这里兹不一一阐述,谨简论比较突出或具有明显诗学开拓意义的几点。

1、“解构叙事”:“低哲学”的“通道”
    “解构叙事”本质上应归为“观念叙事”范畴。“观念叙事”即旨在表达或传达一定观念的叙事,主要有直接讲述,如《词,或表达》;事象象征,如《老虎的蛋》;“解构叙事”,则有《铜像》《北京地铁》,等等。在皮旦先生的诗作中,可以说,运用得最为广泛和突出是“解构叙事”。解构,在摧毁一种观念的同时,往往对应地建立一种观念。那么,皮旦先生的解构是要实现什么观念目的?毫无疑问,是诗人提出的“垃圾思想”。“垃圾思想”——从哲学的角度,可说是对庄子“道在屎溺”哲学的反向化与极端化,即:“屎溺即道’;这样一种极端的世界观,如刘幼民先生所说,是“中国讽刺诗人面对统治者一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高压政策,为了避免自讨苦吃,不得已而实行的自保策略”(14)——有其特定与深刻的现实社会文化背景。而“垃圾哲学”,正是对这种现实社会文化“伪崇高化”(或垃圾话语中的“装B”)最彻底地解构。《让我也幸福一下吧》和《主要用于晨祷的祷文》,对所谓“神”作了尖锐的亵渎、讽刺或调侃;《诗经的作者说把好东西留下来是一场灾难》,虚构了一个《诗经》的编者,叙述其花十年时间并选出最不好的(诗),甚至“想把刚刚十二岁的孔子也给干掉”,对传统文化符号给予了近乎彻底的否定;《吃屎节》对象征传统文化或政治秩序的“节日”进行了极其低污地“涂抹”;《你读这首诗的时候是垃圾派》以“攻其一点,不计其余”的手法,对古今中外的所谓“圣人”、“伟人”、“名人”进行了日常猥琐的“现形”;《诗人皮旦纪念日》,主人公邀请的“嘉宾”,有瞎子,傻子,仇人,瘸子——无可不不可……再如《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为了各自的梦想,他们决心/屎(不是血)战到底 ”

    叙述了两个流浪汉在臭气冲天的厕所的“惊心动魄”的斗争,隐喻了个人(或政党?)“之间必然是冲突、抗争与残酷,充满了丑恶和罪行”(15)——颠覆了人类一切所谓的“崇高”与“梦想”。通过这些局部或整体的“低叙事”,诗人完成了对世界的“垃圾还原”,即:从“低视角”或“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老子》十六章)(16)的一面来看,万事万物,都不过如此;从根本来讲,都是——或至少将是垃圾。

    2、“形式叙事”:“低叙事”的“诗性”   
    如果说,庄子的“低叙事”指向主要是“道”;那么,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虽然存在一定的哲学指向,但更具体、更本质的目的,无疑是诗本身。也就是,除了局部和整体的解构体现了诗人的“垃圾哲学”,诗人的很多文本并非直接表意的工具。诗就是诗。诗之为诗,首先在于其突出的自我指向性,即:语言、叙事本身的技艺与韵味;而后才是更深层的“所指”解读。与传统抒情诗和一般观念解构诗不同的是,皮旦先生的诗作,把能指运用的“怎么说”——推向了高度甚至极致;而不是所指的“说什么”。《蚂蚁为什么摔不死》叙述的结论是蚂蚁无论如何都摔不死;《早上我看到三只颜色很深的鸟》讲述了三只飞得不算太高的的黑鸟;《看见一条驴跑过胡桥我想起了杜甫》讲来讲去就是看到了一条驴想起了杜甫或一些诗人……这一系列诗作,虽然贯彻了诗人一贯的低题材、低观念,可以作一定“文本潜空间”的深层解读,但仅仅只是这些低的题材和观念本身,一首诗将如何实现其必要的美学意义?对于这点,皮旦先生主要的策略是“本位叙事”(或“形式叙事”)的运用:即让能指和叙述将所指进行拆解与游离,使能指——尤其是叙事的机智和技艺本身获得意义。例如《大树》(节略):

    “这就是它:附近没有比它更大的树,它是大树/……它仿佛在说,大就是大,大才等于大/老也不等于大。比它老的树数也数不清,远近都有/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

    诗篇开头,诗人告知读者叙述对象为“没有比它更大”的大树,引起读者对通常意义“大树”的期待;但在接下来的叙述中,诗人讲述了方圆比它“高”的树,接着讲比他“粗”的树,最后讲比它“老”的树,最后当读者正要获得大树形象的具体“结论”时,诗人却以“仅仅比它老也不行。老甚至更不等于大”——以此结束全篇。这样,大树的“树”模糊了,“大”也消失了,只留下了“树”、“大”、“高”、“老”、“粗”几个抽象不可捉摸的能指。这样的“大树”,是象征?是隐喻?有寄托?从一个文本的诗性成立前提下,当然也未尝不可作“潜空间”的解读。即,从“垃圾还原”来讲,大树,不再是通常意义“高大”的象征,大树只是大树,甚至,大树不再是大树——而只是作者笔下的一个构建诗篇的能值符号;问题是,这种“垃圾还原”的诗性如何获得?窃以为,这种叙述的技艺本身,也就作者这种机智地牵引读者阅读的技巧本身——就成了诗作最大的意义。也即法清先生所谓:“技法本身即是诗”(17)。而正是这种类似先锋小说中“叙述圈套”技法的大量运用和一定的“解构叙事”、“情节叙述”、“语言叙事”、“荒诞叙事”(或“魔幻叙事”)的组合运用,皮旦先生的诗作不但实现了对事物的“垃圾还原”,同时实现了对这种“垃圾还原”的“解构之解构”,以此构建了其诗作融趣味、技艺、智性为一体的诗性魅力。

    3、“零下叙事”:“低诗艺”的“体温”
    零度写作,源自法国文学理论家罗兰·巴尔特,其本质为语言本体论,强调语言能指的独立性和写作状态的客观性。就先锋诗和皮旦先生的大部分诗,不动情感的“零度状态”比较普遍;兹不赘述。这里提出的“零下叙事”,为笔者对“零度写作”的延伸或演绎。其核心要义,在强调能指独立性的同时,更强调写作态度的“极冷”。即对通常难以接受的叙述事象保持高度的冷静、细致和深入。这在皮旦先生的部分诗作中表现得较为突出。例如《葬礼》:

    “给停止呼吸的躯体 /一些亲妮 /吻他的嘴或他的额头 /(受不了尸臭的人/也可以用手爱抚) /……把死者的鸡巴 /用小刀子割了插进死者的嘴里”

    而《伪经制造者》,“伪经制造者制造伪经,针制造疼痛,并通过疼痛控制了整个舌头/……与割掉舌头相比,割掉喉管简直就是登峰造极”——均对极度残酷的身体事实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平稳讲述。另外,《解剖课》:

    “电锯经过时脑汁的飞溅构成小小的迷雾 /这样的迷雾在锯木场每天都有 /……按指导教师的要求/她将把整个尸体一分为二 ”

    此外,《屙屎》对狗的排泄动作的细致入微的描述,《越烂越好》对“主人公”以垃圾为食的刻画……都达到了让常人难以接受的程度;而作者的讲述却是不厌其烦,甚至一定程度的津津乐道——保持着一种极度“冷酷”的感情状态。

    四、本体写作:“低叙事”的价值
    所谓“本体写作”,不是写出一首或一些通常意义的所谓“佳作”,也不是作出“先锋”姿态而实无建树的写作;而是真正突破现存“经典”的“影响焦虑”(18),从思想上深入现存前沿哲学的本体,从艺术上深入现存先锋文学的本质——而进行创新和拓展的写作。也就是说,其作者,对所从事的文体,构建了一个文学门类发展史上不可回避的思想或艺术的质素。而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诗学”实践,正是一种进入和拓展了当代新汉诗“本体”的写作。

    1、“低思想”: 生命与时代的反讽
     通过低题材与先锋叙述的多元尝试,皮旦先生的诗作实现了新汉诗独特的思想价值。首先是如前所说的“垃圾观”:贵贱一体,道在屎溺;也就是,从世界低下和“返本”的一面看,道即垃圾;一切:都是——或将是垃圾。这种世界观实际上也胎变于西方现代哲学思潮。在胡塞尔的现象学与德里达的解构哲学观照下——“逻各斯” 的宏大结构被颠覆、粉碎,世界变成了不规则的现象的碎片。“并不存在什么永恒的设计者或者上帝的目的。事物存在仅仅是因为他们存在,而不是出于某种‘更高的’或者‘更深的’原因。”(19)以此,皮旦先生在诗中告诉我们,人,这些自诩的所谓“万物之灵长”,上天要“降大任于是人”的种类,其实最终也只是一个事实与本质——《尸体》:
   
    “我在认真地寻找/我感到我也是在寻找自己 /那么多尸体 /一具尸体上盖一块白布 /每一具尸体上都盖了白布”

与《小纸人》对生命之脆弱的象征和隐喻一样,《尸体》对沾沾自喜为世界之主宰的人给予了当头一棒,引起了人类面对自身本质更深刻、更严酷的审视。如陈亚平先生所言:“以‘揭伪’、‘审假’与‘审丑’……将个人的生命本质或生存的追问与反抗经验,纳入文学本体根据的核心。”(20)此外,在社会政治层面,对一个“潘金莲不觉其淫荡、西门庆不觉其无耻、秦桧和珅不觉其卑鄙……喜儿赖着要嫁给黄世仁、坑蒙拐骗被誉为赚钱能手……”(节选自网络段子)——而主流意识形态还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崇高时代,皮旦先生的垃圾诗学实践,诸如《泡沫》《梦见首都》《海外南经》……“寓真于诞,寓实于玄”(刘熙载《艺概》)(21),寓轻蔑于“垃圾”——无疑更本质、更真实、更可信,构成了一个时代最能戳穿“皇帝新装”的巨大反讽。正如徐乡愁先生所说:“‘垃圾派’‘下半身’‘梨花体’表面上‘肮脏龌龊下流’,背后却藏有很干净的东西,这是那些只唱赞歌、唱红歌的体制诗人永远无法理解的。”(22)而这种面对时代本质的态度,皮旦先生有着清醒的自觉:

“事实上我的心/对这块土地/应该再硬一些再冷一些/再狠一些”

    2、“低诗学”:经典、开拓与影响
   对先锋诗实验文本,既具先锋的爆破性,又耐品耐读的并不多见。而皮旦先生的“低叙事”诗学实践,兼具二者的不在少数。除上文所引述的系列诗作外,再如《我特别喜欢驴叫》:

    “最最郁闷的日子里/ 我最拿手的好戏是模仿动物们/ 发出一阵阵叫唤/…… 我特别喜欢驴叫 /二舅说,你喜欢驴叫是对的 /你小子的出息/ 将在万人之上……”

    亦庄亦谐,亦实亦虚,既有思想、技艺的深度,又具趣味、生动的魅力,深受诗界各层次读者的喜爱和好评。而诗学开拓上,如上所述,皮旦先生将独特的“垃圾视角”引入诗学,为新汉诗提供了全新的思想质素与诗写题材。如果说,当代新汉诗,“下半身”诗打开了性与身体的禁忌,“废话诗”将平白语言推向了极致,那么,皮旦先生引领的“低诗学”写作,则打破了一切“低下”题材的禁区;进一步强化了诗写艺术“怎么写”而不是“写什么”的诗学本质。而在诗写的叙事技艺层面,他进行了多维先锋叙事实验。除徐乡愁先生指出的“极富个人化的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 (“魔幻叙事”)外(23),他在“解构叙事”、“本位叙事”、“零下叙事”几个方面取得了突出、甚至拓荒性的成就;其诗学实践切入了新汉诗的本体,给予了它非凡的丰富和拓展,当然同时也产生了——并将继续发生巨大的影响。例如,在其垃圾理论和“低叙事诗学”实践的引领下,垃圾派迅速扩张,成为了当代新汉诗最具影响和争议的流派之一;此外,其先锋叙事实验,直接启发了当前正在形成诗潮和影响的微小说诗写作。试看皮旦先生的《杀猪杀屁眼》:

    “一个人在杀猪/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叫杀猪匠/……他以压过猪叫的声音/大喊着说/听说哥们你喜欢听猪嚎/所以兄弟我/今儿个多杀了两刀”

    有生动的情节、舒适的语言、机智的叙述、深刻的内涵,集微小说诗写作的“情节叙事”、 “语言叙事”、 “本位叙事”、 “文本潜空间”四重本体要素为一体,运用了“极简叙事”、“颠覆叙事”、“话语叙事”的多重叙事技艺,已经在实际意义上写就了“微小说诗”的成熟佳作。而《大皮庄系列》则是一组同一风格和背景下“大并联式”的微小说诗集锦,为微小说诗的进一步探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和提供了丰富的资源。

   五、皮旦诗学综评

    综上所论,皮旦先生在诗学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其“低叙事诗学”实践,将于坚、韩东引领的观念化写作推向了更深、更广;其叛逆的姿态在伊沙、沈浩波的方向上走得更深、更远;其“本位叙事”的运用吸纳了“废话诗”的形式主义实验成果,融汇作者个人独创一格的“荒诞叙事”、“零下叙事”,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与鲜明的个性……正如诗人古河所言:

    “他是口语诗里可能的最后的一个大师。从他的作品里我们甚至可以看到他集于坚,韩东,伊沙,杨黎之大成。”(24)

    然而,实际上,当代诗界,对皮旦先生的解读、研究和重视还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其诗学理论与实践当然也绝不是笔者的“低叙事诗学”所能囊括。不过,也并不是说,皮旦先生的诗作就是完美无缺。事实上,由于先锋“爆破”所必要的矫枉过正,皮旦先生的很多诗作存在着“粗糙、放浪”的自我解构性,造成了它们难以被一般读者接受为通常意义的“好诗”。但是,这并不妨碍皮旦先生成为新汉诗历史上无法绕过的一个发展环节和艺术高峰。笔者相信,经过时代积淀,对皮旦先生,诗界和学界将会作出更为客观的评价。

    参考文献:
    (1)罗振亚《九十年代先锋诗歌的“叙事诗学”》,《文学评论》2003年2期。
    (2)茅草(李隽)《叙事性抒情缘何可能?――兼评李铖的诗》,《湖北作家》,2010年冬季号。
    (3)郭宝亮《“下位”叙述者及其声音》,《当代作家评论》,2014年第2期。
    (4)张清华,《存在之镜与智慧之灯——中国当代叙事及美学研究》,第171页,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5)(6)(16)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第218页,223页,123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
       (7)(8)(9)(10)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第420~424页,574页,194页,575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
    (11)(21)刘熙载《艺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2)萧子显:“文章者……习玩为理,事久则渎。在乎文章,弥患凡旧。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南齐书·文学传论》(卷五二,列传三三),第908页,中华书局,1972。
    (13)走召(委鬼走召),《“微叙事诗学”概论——关于“中国微小说诗”的本体范畴与技法范畴》,《诗歌周刊》,2014年,第113期。
    (14)(15)刘幼民《非凡的批评力 ——皮旦诗歌〈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读后感》,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17)法清,《再谈新型诗20条》,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18)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徐文博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
    (19)(美)理查德·塔纳斯《西方思想史》,第427页,吴象婴等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
    (20)陈亚平《 中国后当代先锋诗歌流派思想史纲》(下),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22)刘幼民《在垃圾派中发现幽默》,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23)诗歌报论坛《垃圾派诗人皮旦个人诗作大展》,来自网络,网址附后。
(24)典裘沽酒《圾诗典批判榜》003,皮旦,见作者新浪博客,网址附后。


附:
   皮旦新浪博客网址:   http://blog.sina.com.cn/u/1148323502
     刘幼民新浪博客网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03e0d0700101ctei.htm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03e0d0700101bno6.html
    法清新浪博客网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f53b5d0101ihzt.html
    典裘沽酒新浪博客网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e7d74c0100xft3.html
    陈亚平新浪博客网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fd53f450100wayb.html
    诗歌报论坛地址:      http://bbs.shigebao.com/viewthread.php?tid=48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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