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爱深层体验后的哲意提炼
——评吴世泽的诗《一朵鱼》
潘志远
首先，我从题目说起。修饰限制“鱼”的数量词应该是“一条、一尾、一群……”等，一朵很不合逻辑；换一个思维，一朵所能修饰的一般是“云、花、浪花”，同样也很错位。“一朵鱼”在这里是意象嫁接，一经嫁接，便产生了新的画幅、新的意境。一方面要抛开科学和逻辑，一方面又要有深层体验；前者是桎梏，后者是胆识和才情。在这里，两者都兼顾了。
奈何是“鱼”，而不是其他？这是一个深邃的历史命题和哲学命题。早在结绳记事年代，“鱼”已成为爱情的符号，在《诗经》中更是固化为爱情象征。兼以“一朵”的修饰限制，遂又衍生了“绚烂、变幻、易逝”等内涵，既有拓宽，也有挖深，更有强大的牵引。
将爱情放在什么样的框架中来展现，是一个问题，可诗人巧妙绕开了。他采用“之一、之二、之三”：序数排列、三段式、总分总、因果因？无论就那个点看，都比较简单和传统，但并非不好，而是代表了一种对抗和化解。面对爱情这个古老得不能再古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题，一切纷繁、复杂、诡异、新颖的形式，都会显得苍白和力不从心。而以简驭繁，则就不失为一种睿智和高明的选择。
以什么来观照爱情，可以是世间万物，也可以是爱情本身。一个容易迷失，不得要领；一个容易浅薄，失之于俗。深层的体验能把握本质，睿智的手段可居高临下。所以作者别具匠心地以“光、水、鱼、风、花、色……”等词汇诠释，它们都具有强大的包蕴力。水和光，一个较具象，一个较抽象，但二者本质相同，都代表着流逝，永恒的流逝，或流逝的永恒。爱情是肉体的杯子，纯洁、坚硬、易碎、尖锐；或者爱情是一杯水，解渴，但易被喝光，需要不断添注。不同的是，光是一种关注，一种理想，一种心境，一种玄妙但永远无法企及的感受。爱情一直被光照着，真实又玄幻，这便是它的魅惑。
接着，作者笔触转移到“世间”，抓住轻轻吹的风，风不仅仅是流逝，更是推动和消解。所以能吹痛，能吹醒，也能吹落；再伴以水之流淌、花之凋谢，爱就更加飘渺、变幻不定，是“一朵鱼在飞”，而要“遇见你，我需要一对翅膀”。而这一对翅膀，不是轻易就能获得的。即便获得了，又往往不能如意，最理想的状态是“让梦回到梦”。这里有憧憬，有无奈，有心领神会，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爱情感悟汇聚于一心，但表达是困难的。必须游刃于准确和模糊之间，考察一下诗人的言语，似乎已得此玄妙。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可遇而不可求，永远在下一秒，永远在下一个，或者永远在赴约途中。这是诗人的理性思考和哲意体验：时光中两匹奔跑的马，黑白交替中的打开和释放，颜色和节奏中放纵和把握，都是爱情的过程，是现象也是本质，“危险、忧伤、恐惧”如影随形，这便是爱情的宿命。
“爱情的颜色”是一朵鱼的颜色，有天空的蓝，云的白，海水的纯净，而这只是“我们今生正赴着的约会”。真正的爱情永远在路上，这是一种最好的理想，最好的时态，遇，不遇，或其他……一切都在不定中。
当然，这首诗也是有瑕疵的。意象选择多重，避免了浅显、单调，可滥熟，缺乏大胆摈弃和取新，很难带给人新颖、陌生、神秘的解读体验和想象。就诗的语言和表述看，固化的思维，模式化的语汇，熟悉化的句式，比比皆是，这见证了作者的功底和功力，也暴露了作者的缺陷和危机。一个诗人的原创力，多表现在求陌生化的意象、语汇和表述中，适当的粗糙、尖锐，也会凸现一个诗人的锋芒和杀伤力，这也是我对诗友吴世泽厚望之所在。
《一朵鱼》是好诗，也很有几分优秀诗的特质，但离经典和传世，还差几步距离。路口就在前方，正道就在前方，但诗人还要有一番艰难的磨炼和努力。
一 朵 鱼
作者：吴世泽
之一：你被光照着
水有一天会流尽
但光不会
光照着你杯子一般的肉体
光照着你水一样的心
有时候，也照得到你泛滥而干涸的命运
命运由喝水引起并由空虚结束
一杯水被喝光
一杯又一杯的水被谁喝光？
水杯会碎，肉体会老
水会旧
杯水之间的爱情被光照着
会疼，也会伤心，你也会哭
你的心像漫过杯子的水
像逃离肉体的水
被光照着
你要去哪里？
这杯水之间的爱情要去哪里？
光只是照着，光是一朵鱼
光仿佛一直都在
也仿佛从没来过
之二：有你的世间
有你在的世间，风轻轻地吹
这风从熟悉的地方来
它会吹痛你的眼睛
当你醒来的时候
春天已被吹落在夏天
水在流
水不会像桃花那样离开枝头
这不停变换形状和颜色的叶子啊
因为有了水，正在来时的路上
等着开花，等着结果
我见过河里的大海
也见过云上的天空
在这个有你的世间，一朵鱼在飞
这么多的季节，这么久的飘摇
为了遇见你，我需要一对翅膀
让水懂得飞翔
让夜变白，让梦回到梦中
让那些命中注定
会被我叫出的名字
重新回到，这个有你在的世间
之三：去赴你的约
在其中的一秒钟里，你说到了白色
时间里的白色，其实很难被描述出来
就像奔跑中的两匹马
从一个动作到另一个动作
从前一秒到下一秒
你还说到了白色深处的黑
那种必须使用内心力量的颜色
在一个日子中被轻易打开之后是危险的
从白白马匹身体里面
释放出来的黑暗鸟类是危险的
你说最喜欢的还是红色
欢乐的性感的放纵的红
音乐与节奏都难于驾驭的颜色
比酒醇比蜜甜比香水更迷人
可以忘记很多事，包括那些忧伤和恐惧
亲爱的
如果要让我说出爱情的颜色
最永恒的，是一朵鱼的颜色
你看天空那么蓝，云那么白海水那么纯净
多像我们今生正在赴着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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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6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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