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用锄头耕耘另一种文字
文/戴永成
爷爷不识字,这一生只会用锄头耕耘另一种文字。
灼热的夏日,是爷爷耕耘的旺季。一顶草帽,闪烁着麦子死后的金黄,与太阳的光芒对视。一串脚印,行走高过田埂的文字,与庄稼的拔节对语。
爷爷弯腰锄禾,一首唐诗的姿势,写下一茬又一茬农人的沧桑。
爷爷以锄头为笔,大地为纸,雨水、汗水与汗中苦涩的盐为墨,书写宁静的村庄、田埂的泥土、庄稼的命运和自己的影子。
爷爷用一双手握紧锄把,如同攥着日子的口粮与生存的命运。渴望太阳别太灼热烦躁,渴望大雨别发暴烈脾气。农人的内心只图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让汗没有白白流过。
锄尖就是笔尖,左右砍杀杂草,只为让禾苗血肉丰满成长。锄把前伸后拽,只为让泥土舒展筋骨。
绿色的鸟鸣,滴落于锄尖上,爷爷的锄头,叩响铁性的抒情。
风吹过爷爷的额头,玉米一粒粒在沟壑里饱满,汗水一粒粒落成汉字。
爷爷用一把锄头耕耘另一种汉字,泥土拱出农谚,庄稼拔节节气,垄台长出高过田埂的诗歌,垄沟长出低进泥土的散文。
我用思念默读爷爷用锄头写下的另一种文字,别有滋味。咀嚼爷爷用锄头与汗水写下的语言,需要反复咀嚼,才能嚼出味来。那味道土味十足,野味十足,汗味十足。
爷爷用锄头耕耘大地,脚印写出的文字踏踏实实,离泥土最近,离空虚遥远。锄头之美,让时间都慢下了脚步。
我用笔墨耕耘白纸,双手写出的诗歌,总是有些苍白的色彩。或许,只有那宁静无声的土拉嘎,才能敲打出有滋有味的生活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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