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泥田的月亮
文/鲤鱼风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接近重复了无数次的圆。
两千零一十六盏灯火,同时熄灭。你手扶一号楼外走廊水泥栏杆,
弱弱地喊一句:谁家点电炉子,不要脸皮。姐姐,你的声音太小,
恐怕只有你身边的兄弟清楚听到。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接近姐姐普通话的字正腔圆。
晚饭后,你与梅姐姐继续讨论,关于良心承认不承认法律,
拉兹和丽达,流浪者与公主,激动年轻心的一个爱情故事。
白泥田湿漉漉的空气里,油菜花的香味乘着夜色浮上来,
落在你的眉头,发梢,衣角。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照在姐姐凤尾竹一样的身上。
二十二号办公楼后面山上,杜鹃鸟今晚叫得奇怪,
像似被谁狠狠打一巴掌,嘴角流血,喉咙嘶哑。
银色月光下,你的脸更瘦了。金色月光下,你的眼睛更亮了。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我发现,姐姐像一个人——
没读完《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没有银幕上女特务妖艳,没有:
头上歪戴船形帽,足蹬高筒皮靴,大波浪卷发,及夸张的烈焰红唇。
你拥有陡壁瀑布一样的黑发齐肩,一面圆的镜子,手抄本,白手绢,
以及友谊与万紫千红牌的雪花膏。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红旗子弟学校旁边,拐枣树枝头,
鸡爪子,印在深蓝色天空上,姐姐,是否看懂那些小篆与佛语?
含着食指,看你藕白的手,正在剥一颗大白兔奶糖,微笑的你,
却把糖塞进邻家男孩的馋嘴里,自己留下糖纸,做书签,
夹在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里,已经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姐姐,映山红一样的嘴唇,
有一些发白。三十七年过去了,已经记不清你那个时候的容颜。
今天晚上,白泥田月色正好,轻抚红砖,梧桐,松树,桂花树,灯光球场的篮球架。
一号楼外走廊水泥栏杆上,光影流动,感觉你指尖的微暖。
白泥田的月亮,今天晚上,接近重复了无数次的圆。
姐姐,今天晚上,你不在,没有人能说清你的去向。
今天晚上,白泥田的月亮,柚子青,竹米黄,折耳根白。
姐姐,今天晚上的白泥田,大月亮,红砖房,兽一样的山,
怪一样的树,扎手的刺梨,滑倒的青苔,小小的红果,
河沟边颤动的芦苇,电线杆上,沉默的每天吹响军号的大喇叭,
都在,唯独缺你,显得那样空!
蜡染的白泥田,明天清晨,
留白之处会出现不规则的冰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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