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递
王智勇
春风吹老池水,满脸皱纹的池塘,暗影嶙峋。睡莲开出妖艳的花,像佛前的灯盏,在人潮中保持寂寥。
一枚落叶,载不动许多愁。随波起伏,沿着岸边慢递,去往另一棵树。台湾相思,慢递至细叶榕。细叶榕的气根沿着步行道的砖缝,笔直地勾描,田字格,口,门。榕树用气根横平竖直地写字,日日夜夜地书写,写给台湾相思树。咫尺天涯,守望相助,两棵树,彼此深情地凝望。
不动声色,却也惊心动魄。信越写越长,距离越来越短。叶船载沉载浮,执拗地向着长满胡须的榕树漂泊。树不是一动不动,它们在行走,在通信,在互通款曲。
它们相信时间,这个公正的法官。它们相信坚韧,这个支撑下去的信念。它们相信阴影的移动,记录着太阳的行程。
慢些,慢些,再慢些。别慌张,别焦躁,沉潜入大地,临水自照,守望亚洲最长的教学楼,守望亚洲最久的别离,守望亚洲最深的惆怅。手指慢慢爬,裙摆慢慢摇,慢慢的舞步,白鹭过去了,叫天子过去了,水鸟过去了。两棵树保守着小秘密,根即便不能在地下紧握,叶即便不能在天上交缠。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构成了吸引。
我坐在石椅上,女儿坐在另一座石椅上。我的背后是台湾相思,她背后是细叶榕。我和女儿的心理距离,就像两棵树的距离。她在低头看手机相片,为赘肉和痘痘发愁,我看着水上慢递的落叶发呆。这是最好的时辰,刚吃完午饭,学习阅读的间歇,朋友驱车在来时的路上。桥上堵车严重,车流缓慢地蠕动,像两条擦肩而过的蜈蚣。
2016年4月3日于哐哐轩,共581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