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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长诗《血沃拉普兰》(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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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1 00:07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奇幻长诗《血沃拉普兰》(四)(上)


文/殷晓媛





4-4

4-4-1:

浓郁风暴逐层盛开:

内里如一座空旷的、被遗弃的殿堂,

除巨浪的轰鸣别无他物。光芒在浮沉如鳞的金盾殿顶,

和闪电映衬的紫玉髓色云层间,来回奔波。

令人烦心的单调声音:带镂空鸟纹的风向标绕轴旋转,铜片垂饰彼此撞击,

风中夹杂着酷似野猪的哀嚎。



萨拉思黛醒来。寝宫沉重的黑色帷幔在一股奇异的穿堂风中,

竟微微飘举,犹如海岸被烈风吹弯的树。

哈士奇正蹲坐在床边,神情愀然。她取下它转动着左耳朵上的钻石别针,

它便开口以老头的声音说:“殿下,湖区出现了一艘鬼船。”



那是一艘维京战船,首尾高高翘起,远远浮在赭石色湖面,

吐着虚无稀薄的蓝焰。从峭壁上望过去,只见船帆似龟背竹叶螺旋生长,

上面萤火虫般的点点光斑随风摇曳,但触到日光便突然瑟缩回去。

“视野内看不到人,你见过他们吗?”

“我已经观察好几天了,殿下。每天接近黎明时分,

船上的‘人’就会隐去——他们身高只有3英尺,我管他们叫‘缚船灵’。

过一会儿太阳出来,这船也会变成一片浮木。”

“跟我来,我们查查它的出处。”



那屏幕酷似巨大水晶密匣,当萨拉思黛说出搜索船类的密令,

它左侧出现各色海洋、湖泊、河流的小样,而内部则是实体的水面。

她将戴着过腕皮手套的手伸进水下,转动一组水晶齿轮,

水域的色调、样态和气息便迅速切换。

萨拉思黛选定后,用光笔在屏幕上勾勒出周围大致地形。

此时,一个棋盘从水底升起,密布着各式龙头,

她捉住正确的一种往上提,它便露出水面下的船体来——正是他们看到的那艘!

“Kvasir号。”



精美的船身木刻间,有一束光萦绕不去,

仿佛纠缠的电鳗。萨拉思黛输入命令“绕转”,

船体便在屏幕上不断旋转,那光芒绷带般越裹越紧,直到露出另一端:

系在另一艘船上,它的名字叫El Caleuche!

“这是一艘镜像船。它从古老的奇洛埃鬼船El Caleuche获取能量。”



(淡入。维京时代。)

男子平躺着,胸前宝石点缀的白银首饰,在富丽堂皇的裹身布料间,

如同月亮的倒影。当他被庄重的人群抬入那艘长船,

他臂镯的黄金战斧磕碰在船边上,发出一种不甘似的呜咽声。

站在人群后面的苏斯赛尔(“真言者”)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宿命已定”的墨蓝。



兽角杯、帽盔、拜占庭珐琅首饰、跟随他战斗一生的宝剑……

他的马被杀死作为祭品,躺在他的足下。

当他们确认他被这些琳琅的死物簇拥至荣耀的峰顶,

他们将船放下海湾,推向远处。

“永别了贡纳尔,我们睿智的雅尔(贵族领主),勇猛的战士。

瓦尔基丽们将迎接你进入瓦尔哈拉英灵殿……”

一位弓箭手,帕特赫克,将熊熊燃烧的箭矢射向渐行渐远的船。

(淡出。)



“那么,英明的殿下,他为什么没能进入英灵殿呢?”

“据说瓦尔基丽经常披上天鹅羽衣到人间游玩,

而这位贡纳尔在一次战斗中为了退敌,找来邪神煮沸了河水,

误伤了其中一位瓦尔基丽,从此结下梁子。

他光荣战死,按理是应该进入英灵殿,但这位心怀恨意的姑娘,

把他带至云雾缭绕的‘虚茫之境’……”



“那他又如何来到了这里?”



“图鉴里没有索引,只能查到,‘虚茫之境’并非没有出路,

但当陷入里面的人走出来,这种地理的虚茫由外而内转移到神志中,

使他丧失方向感和对环境的真实感知……

他盲人般沿着水流一直走到海边,坐上了一艘船帆完全朽坏的旧战船,

把沿途挂在身上的蜘蛛网挂上桅杆……

许多人的魂魄,他生前忠实的追随者们,化作飞虫落在帆上,

包括死于海难的皇家舰队的一些水手,船长西格德,

帕特赫克和那位看出端倪的苏斯赛尔。

现在,我要你恢复掘冰狼王的身份,去把这些不速之客驱逐出我们的疆域。”



4-4-2:

带金麦穗流苏孔雀尾的大沙发上,斜坐着披长袍的凯图能,

一群少女正打磨他修长的指甲,贴上精美的白尾鹰羽毛、

赤松木薄片和丁香石竹花瓣。



身体正逐渐康复的他,

打量周围的目光却依旧缭绕着一种病态的猎奇:泉流银蛇般从鹿皮帘下钻出,

在他脚下水晶地板的“水迷宫”中穿梭,

让它看起来像一块巨大的电路板。

他不时抬起眼帘,穿过绰号“蝙蝠洞”的一连串窗洞望出去,

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的银喉长尾山雀捕杀雪原中那些个头庞大得多的动物,

咬着下唇奸笑。

“为什么好几天没看到美黎玛这个贱人?”

“凯图能王子,您忘了,上周您叫她滚蛋,再也别出现在您面前。”

“我说过?”凯图能脸上一绷,少女们不由得紧张起来,

接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滚了正好,我看够了那张蠢脸!”



晚餐时,凯图能像一只狞猫拨弄着餐具,

正当仆人们以为他胃口全无的时候,他却把一只闯进大厅的雪鸮按在桌布上,

一口吸干了它的血。周围人无不胆战心惊。



凯图能用雪白手帕擦拭干净嘴角和手指,

又含了一颗云莓保持嘴唇润泽,

然后志得意满地走出大门,此时他看到一幅令人惊艳的图景:

一个银色长裙曳地的文静女子,

正站在走廊里望着远处。她戴素白额饰,

侧脸宛如水晶,并无半点媚态,

银色瀑发柔顺地从香肩垂下。

他本可以叫人下人质问这是谁,为何自己从没见过她?

但他迟疑了片刻,缓步走到这位女子旁边。



“你似乎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女子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不会说话。”赶来的仆人说,“外人不可能通过大门外的重兵把守,

一定是哪位贵族带回来的女人。”

凯图能新月镰刀般的指甲竖在薄唇前,对仆人眨了眨眼睛,

那神情无疑是一种威胁:“这宫中除了毕吕的女人,

都是我凯图能的女人!”



凯图能唤她西芙——神话中那位纷披黄金秀发的女神。

她的长发从后背缓缓落下时有一种朗姆酒般的丝质纹理。

当她静卧而沉入熟睡,一绺绺长发便向空中舒展、漂浮,犹如修长兰瓣。

醒着时,它们却仿佛活着的白银,如果带着把玩之心摩挲它们,

手背就会传来灼伤似的疼痛。

她只吃少量素食:木莓、棘果、红茶藨子和花楸浆果。

有一次凯图能刻意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嗜血的本性,

因为几个月过去,她对自己没有产生应有的畏惧,也从不依附和取悦……

但她那张明净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凯图能开始困扰了,当他和邪恶的部下们在夜晚的城市边缘狩猎,

或站在城堡高处举着望远镜、酝酿某个黑暗计划时,

有时他的思路会突然中断,发出被积雪压断的松树的脆响。

“妈的,完了!”他攥紧拳头对自己说。



4-4-3:

这是凯图能近三个月来第一次见到萨拉思黛:

她身穿挺括的黑金丝绒刺绣骑马装,戴着头盔,短靴锃亮。

至于乌郭——凯图能从没将他放在眼里,他穿得就像准备参加毕业舞会、

神气活现的书呆子。

他们在毕吕国王的殿门外相遇时,只淡淡的彼此扫了一眼,

凯图能便瞬间捕捉到一种隐藏在惯例生活下的不祥气息。



果然,当他们穿过白色绣金帘幕进入大殿,

毕吕国王正端坐在沙发上,

西服外罩披风,端正地挂着几枚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勋章,却难掩气色晦暗。

“今天把你们找来,是想知道你们对‘缚船灵’有什么计划。”

“‘缚船灵’?那是什么玩意?”凯图能心中思忖,

乜着眼看了一眼另两位王子——显然自己是唯一不知情者。



“禀告陛下,”萨拉思黛见乌郭有推让之意,便上前行礼道,

“我们一直试图驱逐克瓦希尔,目前尚未成功,但我们获得了几个有用信息:

一是它与鬼船El Caleuche建立了镜像关联,它的能量来自若干世纪前相对应的一天,

El Caleuche所遇到的天气。当这一天晴空万里,

晚上克瓦希尔出没时便能量充沛,航速极快,船体在夜幕下发出明亮的橙色;

如果这一天是阴雨天,则克瓦希尔迟滞缓慢、摇摇欲坠。

所以我们需要选择它能量低迷的日子进行攻击。

第二,克瓦希尔上的鬼魂能以水为媒在生命体间转移,

每个灵魂能占据3-7个躯体——他们把这叫做‘气根繁衍’。

所以如果我们在水上和他们作战,必败无疑。

一旦宿主上岸,这鬼魂便在他体内锁死,无法通过普通驱魔仪式驱除。

有利的是,如果我们在岸上杀死这些宿主,便可以彻底消灭他们。”

“这岂不是说,如果他们有十个人,我们有可能需要杀死七十个自己人?”

凯图能很快便抓到了状况的核心。

“丢卒保车,事非得已。”

“假如宿主中也包括陛下或者你自己呢?”

“为保完全,陛下不会靠近水域。而我,若能在战场上捐躯,

也死得其所,绝无二话。”

凯图能哼了一声,不再作声,实际心花怒放,

已经盘算着如何构陷萨拉思黛,以便名正言顺地将她杀死。



一阵阵暗影从国王的面颊上闪过,

仿佛掠过湖心的云翳。

一些皱褶在他鼻子周围聚拢又散开,完全不受他表情的控制。

“我出现了一些中毒的症状,目前怀疑是光遁者所为,虽然尚无铁证。

显然,‘缚船灵’经常附在旅鼠身上去林间觅食,

干扰了二象徒的生息,也使得光遁者得以摆脱它们的制约,变得日渐嚣张……

好了,我要回到药浴池中了。”他表情很痛苦,

似乎除了接见他们这几分钟,他有相当长时间不得不一直浸泡在其中。



“我去查。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萨拉思黛愠怒地转身走出了大厅。



在夜幕下的湖边,凯图能又遇到了萨拉思黛,

她牵着一匹银白色的马从山谷走出,那马鬃毛如雪,辔头煜耀,

象牙色马鞍上雕刻着繁复的纹饰。

当它垂着蓬松的马尾哒哒走近,凯图能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别盯着我的马,她会害羞的。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她叫桑希。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叫她西芙。”

萨拉思黛轻拍马背,发出一声冷笑,牵着它向前走去。



“萨拉思黛,你怎么能……”

她转过身,看到凯图能的双眼充满了乌贼液般的漆黑。

“怎么能派一匹马去玩弄你的感情?是啊,怪谁呢?

你的爱情一文不值,她只不过是我的间谍,去监视你是否有叛国行为。

你该庆幸没有被我们发现什么。”



“你给我记住,萨拉思黛……”凯图能咬牙切齿地说,

“这场游戏,如果你输了,我保证一片完整的皮肤也不会给你留下!”



逆风中他步履急促往回走,坚硬如铁的发辫不断抽打着他的侧身,

有一刻他想挖出自己的心喂狼,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真有一颗心。

到达寝宫时,少女们看到他像见了鬼一般,面面相觑,

然后纷纷捧着雪貂毛巾围过来擦拭他的脸,

他这才发现自己满脸纵横都是难以洗净的黑色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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