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田野中隆起的小土丘
乡亲们都喊它为坳
从来没有人把它当山
也从来没有人为它取个名字
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土丘
圆圆的,像弯腰插田的乡亲
又像匍匐在地的水稻——
“那个坳”是我们对它的尊称
五十年来我从没停止对它的仰视
当我感到饥饿
我把它当作母亲的乳房
任殷勤的鸟儿喂饱大地的荒凉
当我受到伤害
我把它看成弥勒佛的大肚
吞食所有潜伏地底的微小生命
当我陷入绝望
我把它等同稻穗的饱满
用一棵树的卑微刺破苍穹的辽阔
当我需要光明
它一如既往地从太阳前升起
把滴血的早晨倒入我张开的嘴唇
今天突然想起睡在坳上的父亲
我禁不住再一次对它仰视
我发现那秃秃的山顶好像高了几寸
疼痛从一滴雨中奔跑而来
打在我添了寒衣的胸口
打成万家灯火通明——
该不是父亲的骨头在地底又长了几寸
2016.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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