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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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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语诗作者说,要事实直接呈现的诗意。知识分子写作者说,要展现日常生活的神性。
要我说,并非一定要事实呈现诗意,虚构也可以,不,更可以;在我看来,日常生活更多的是无聊性,琐碎性,或许还有一些荒诞性,如果没什么“性”却偏要扯出点“性”,只能说明你在发现真正诗意方面的“无能性”。
2
现在是2017年,大众对诗歌的认识却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所知道的诗人永远只有顾城海子汪国真席慕蓉,要真正使大众的认识与诗歌发展同步,使大众真正接受不同风格的现代诗,只有从语文教育入手。而要彻底变更教育,只有通过行政手段,遗憾的是,我不认为政府能意识到无用的诗歌的强大效能。还有,现在教育工作者的文学水平堪忧,他们又怎么去启示学生去发现诗意呢?反正我不喜欢语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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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分行当然不是必要的,但分行是把握节奏,扩充词语意义的最好方式,所以我永远会分行。顺便讲一个问题,很多人不接受口语诗因为他们认为那仅仅是把一句话切成几段,他们没有意识到,一句话不分行和分行读起来差别还是很大,一个玻璃杯只能喝水,当你把它摔碎,你可以用它的碎片杀人。
4
一个诗人如果不能有自己的风格,那他写得再好也是徒劳的。他可能是个好学徒,但离真正的匠人还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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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15年自杀的21岁的诗人王尧,他有一句诗令我印象深刻,他说:“三点是隐喻的时刻,三点不到,一切尚早。”我们可能会把某一个点作为一个启示性的时刻,一个起点或一个终点,万事万物都环绕着这个点运行,这个点充盈着意义,比如我的诗里会常出现“午夜”,我对这个词倾注了很大热情。人为什么喜欢界定阶段呢,为什么喜欢让特定的事情发生在特定的时刻,比如节日,人为什么要过节,为什么要在圣诞节吃火鸡,为什么要在万圣节扮鬼怪。不这么干会怎么样。地球当然会照样运行,当然你这么干了,地球会在运行以外多了点风采。所以根源是,人希望自己人世界发生点关联。但是,我们怎么确认世界已经和自己发生关联。还有,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王尧到底为什么自杀?
6
多多说,诗歌无法教授只能启示。自我写诗以来受到了多种启示,主要来自诗人的,他们的诗本身就给人带来启示,我喜欢辛波斯卡,特朗斯特罗姆,美国一些超现实主义诗人,最主要的还是罗马尼亚诗人索雷斯库,中国诗人多多。另外,自我的启示。是反思,也是从自己的诗里找到回应。一个诗人不能对自己忠诚,对自己的背叛就是最大的忠诚,不能自信,对自己的怀疑就是最大的自信。必须寻求语言的最大自由。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新开始,从前的都不作数。写诗本质上不是技艺问题,是诗来不来找你的问题。诗人总是如此被动的,让我感觉不舒服。
7
为什么读诗,写诗。我总希望这个问题会被普通人问到。在漫长的历史里,诗总扮演着相当的文化承载的角色,但不能阻挡诗在大众间的没落。而同时,诗是不可能消失的,原因在于它有庞大的需求,即使普通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第一个想到用文字排遣,在高兴的时候也乐于引用一两句诗抒情,追求异性的时候也可能写出几句肉麻的句子。在我看来,读诗绝对是一种享受,我为多数人没能获得这种享受而感到遗憾。写诗,当然是更高的一层享受,因为你参与了创造,说出了本来说不出的话,并有机会被别人听到,这使人获得了成就感。
一个人写诗的过程是内在挖掘的过程,在理清楚自己,当然了,也可能把自己搞乱。在诗人的眼中世界不是原本的状态,有扭曲,有荒诞。他可能发现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也可能见到了别人早见到的,但却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所以我一直对诗歌采取一种宽容的态度,我接受真知灼见也接受某些奇葩的写作理念,同时我也有自己的趣味和自己的标准。一首好诗的形成,我认为和诗人的阅读和生活有关。没有阅读或阅读少,他写出的只能是陈词滥调,陈词滥调已足够多了,看一句都能使人没胃口。没有生活会导致感受力下降。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生活,我指的是他不能过着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必须多层次地去经验这个世界,因为世界远比人想象得复杂,无论一个人活多久。随便说一下,我认为顾城的诗不够好,首先我得承认他的感受力是一流的,但他的语言没有新东西,读前几句就知道后面要写什么,诗歌要是被预设,诗人就输了。他总把自己当成孩子,所以也学不会沉思。寓言?寓言不是沉思。那么,我以为诗应该有一定的思想,不是虚以委蛇的思想,也不能过于清晰,作为一种成熟的诗歌,必须引导读者以形而上的愉悦。这可能就是诗与其他文体区别最大的地方,散文小说总在传递确切的信息,直接的认识,而诗是有强烈的隐喻倾向的。大量的小说散文养成了读者的思维习惯,他们总在处理表层的信息,而不知诗歌需要的是深层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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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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