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拆开柳树的大辫子,光秃秃上的玉兰花就晾出一群白鸽,它们用安静的翅膀晒着暖阳。
路边的婆婆纳有蓝色的眼睛,比星星还亮,它们在草地上寻找。正在苏醒的泥土里藏着细微的喜悦,只有心怀善意的人才会发觉。
成片的山坡盛满金灿灿的阳光,小小的燕子倾斜着飞过,灵巧的尾巴剪出一层又一层新绿。
这辽阔的尘世,有多少春天,就会生长出多少崭新的爱情。
我想把自己走在春天的前头,我要把树木、河流、山峰都变成我身后的一部分。
它们沉默着,在无涯的时光中包安放着我此刻的轻狂。
在流水汤汤的河边,我稍稍停顿了一下。
岸边的垂柳倒提春风,把柔软的腰肢尽力弯到水里。它们的亲吻,是这样逼真而动人。
廊桥在黄昏的光晕里又把自己又打扮了一遍,它想赶在黑夜降临之前,向河面倾倒自己。因为等待的心跳,它的影子在水纹上微微荡漾。
我的心事和深谙冷暖的鱼群一起,绕过几重涟漪,沉进了水里。
几只白色的鸟在河岸上盘旋,聚拢,继而飞散。
春日的晴空,又多了一行纯洁的韵脚。
山下,一朵桃花开了,另一朵桃花也开了,一朵追着一朵,一朵压在另一朵身上。她们放浪形骸的样子,将春天撩拨得更加动荡不安。
我觉得春潮又回到了体内,我的身体更轻更薄,我怕已经轻薄成一枚花瓣,我只有努力按住自己粉红的念头。
我真想借一藤迎春花金黄的语言,把自己滑向更黑的夜里,谛听春天的脚步。
多么好啊,万物又一次骚动,万物又有了摇曳生姿的念头。
我重新回到村庄,回到生我养我的泥土之上。
一切如同初见,如同葱绿的秧苗在我的诗歌里另起一行。
我蘸着草木饱满的汁液,写春风和雨水,写燕子的呢喃,写青蛙含蓄的倾诉,写麦苗拔节的喘息。
如果恰好有一只纸鸢飞过,我要写一写孩子们无邪的笑声。
我还要描出村姑温婉的黄梅调,画出母亲倚门望儿手搭的凉棚。
至于那些遥远的炊烟,我只是按捺住一缕乡愁,让它们无数次把自己涂满故乡的天空。
再借着醉意在开满紫云英的田里打个滚,我要让史诗般沉静的田野,因了我的放肆再度心旌摇荡。
走在春天的路上,我要把自己打扮成你美丽的形容词。
我要对沿途的事物致以鲜花的问候和蝴蝶的深情。
一群白鸽从翠绿的树梢掠过,它们从太阳深处带回了夕光和朝霞。为了这遥远的跋涉和爱恋,我赠予它们天空的蔚蓝。
蚯蚓用弯曲的力量,缝补纵横的阡陌和沟渠,这无边的暗夜的劳作,我给它们描画出长夜里明亮的星星。
我还想妖娆成一弯上弦月,挂在你途经春天的每一个出口。
你看,春天有多少喜悦,春天就有多少深情。
我一路奔走,仿佛前面有巨大的幸福。
你们听啊,羽翅已从胸腔里飞起,我听到春天伤口愈合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