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9首

张坚

1、楚康路

我认识楚康路每桩垃圾桶
每天经过，对它们考勤
楚康路名气太小，纵然傍大腕
叫雄楚大街
偶尔给楚康路点个赞
瞬间淹没在导航地图

我那可怜的楚康路
一角倚在雄楚大街的腋窝
每天接受腋臭熏陶
另一头抵着南湖的小蛮腰
整条街的早餐
只有出不了名的热干面

半条街的名字
是热干面里的干豆角
建筑工人准点下班
工程车靠在垃圾桶身上小睡
女儿周末想改善伙食
带上看家狗到南湖，甩一竿子
捞起一湖同样寂寞的固体油漆

2、被咳嗽吵醒之后

半夜，是半夜还是夜半
并不重要

被女儿咳嗽吵醒之后
我轻拍她后背数秒

之后，我左半身入眠
右半身情况不妙，胸口阵痛

女儿沉睡，我赶紧打开手机
把咳嗽咳到手机里

现在左右半身都清醒了
看着懦弱的文字，我束手无策

3、馄饨车

开馄饨车的老汉没有驾驶证
煮馄饨的临时工是他孙女
挂不上牌的馄饨车

十年走散了许多亲戚
馒头车鸭脖子车改嫁他乡
麻花车卷饼车工伤赋闲在家
擦鞋车早早去了殡仪馆

奶茶车傍上大款做了姨太太
偶尔来打包馄饨
总嫌弃老汉不会微信支付

一大早西北风就出警
一年四季不知刮向何方的风
攥着树叶的罚单
不知贴往何处

4、一杯茶

一个杯子安静之时
可以容纳茶叶、枸杞或黄芪
茶可以随着早晨的阳光
走入身体的阡陌
茶叶飘渺枸杞沉浮
吞下的时光百转千回

这些都是我们发育的必须品
而到了黄昏或者夜晚
冲一杯黄芪
滚烫的水携家带口
黄芪则敞开被割开的黄

时钟停止，一个杯子
无法安静，也无法选择静
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一杯白水
用它的任性抵御寒气
这是一杯内外兼修的苦茶
它的主人始终缄默不语

5、暖瓶塞不见了

他半夜干渴爬起来倒开水
突然发现暖瓶塞不见了

上午还在，下午也在
今天倒过两次水，其中一次
还烫到手

没有开灯，他熟悉家中一切
摸到厨房握着暖瓶
就是不见瓶塞

他捏着杯子
手背涂抹的牙膏已经龟裂
他准备放弃，但是干渴灼人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暖瓶

抓起没有瓶塞的暖瓶，接半杯水
他左手竟然再次被烫到

6、我的梦

我的梦和你的睡眠铁定不同
我躺下假装睡着，身上的疼
偷偷跑出去，天亮前一定会
回到我身上，然而睡眠
实实在在没有发生过

7、巴西甘蔗酒

用二维码能扫出巴西甘蔗酒
和美国甘蔗酒的区别吗
我端起巴西甘蔗酒，酒呈现焦黄
酒杯中，桑巴也是焦黄

微信求助美国朋友
我没有喝过美国甘蔗酒
如果方便，扫一个二维码
发来我品鉴

8、女儿丫丫

她把老师齐整收进书包
把书包和红领巾摆在书桌角落
她把钢琴轻声盖好
把音符哄睡觉，然后
她把布娃娃从衣柜小心翼翼
抱出来，她喊她的乳名
女儿对着她微笑
就像我托着小时候的她
吻她，和她柔软乳名

此刻，布娃娃要是哭出声
丫丫自有办法
她有一千零一个好朋友
名字都叫安徒生

9、我的名字

有时我叫北京
有时我叫北平

有时我叫西安，我叫长安
有时我在水里唱曲

有时，我在云上填词
一场野火烧毁我的姓

和姓分开太久的氏
还能被轻易喊出吗

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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