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苍凉 于 2017-9-10 18:10 编辑
昨天是处署，表示炎热暑期即将过去。而我似乎还没有从夏天的困倦中醒来。在夏天，每一次差不多要醒的时候，已经打开眼睛，能看到东西，但又似乎没有感觉；意识很清醒，但是感觉完全控制不了身体。这时候特别难受，以为自己会挂掉。直到偶尔感觉到能动了，然后才真正醒了。这也是我在这个夏天几乎每天都有的生趣，偶尔翻阅瑞典201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特朗斯特罗姆的作品《序曲》，猛然被诗人类似的却是独特的生命体验与文字所震撼。在诗人感觉中，这样的经历是“穿越死亡旋涡”。不由得拿自己的感觉与诗人的文字来对比，真的在他的文字中又一次体验到了从死亡的旋涡中脱险的冒险经历。
“醒，是梦中往外跳伞/摆脱令人窒息的旋涡”。当人做梦突然惊醒时，大脑的一部分神经中枢已经醒了，但是支配肌肉的神经中枢还未完全醒来，所以虽然有不舒服的感觉却动弹不得，这时，如果有人叫醒他 或推他一把，梦魇就会立即消失。其实这种现象十分普遍。比如，我们刚醒过来时不可能把拳头完全拳起来；有许多人在醒来后还要再缓几分钟，这都是中枢神经不同步工作的原因。这种俗称叫“鬼压床”，这名字听起来可怕，其实没事的，目前还没听说过谁梦魇梦死的。在诗人眼中，从睡眼惺忪到苏醒，类似于“梦中跳伞”、“摆脱令人窒息的旋涡”，把这个生理上艰难的身体转弯，喻为一次不清醒下的冒险行为，将那种从死亡线上逃离时的紧张与夏日欲醒未醒时的呼吸急促、心慌的感觉放在一起，从而使读者完成一次生命脱险过程的惊悚体验。当然，这仅仅是一次类似的体验，从睡梦中醒来，“漫游者向早晨绿色的地带降落”，终于从死亡里脱险，所见“万物燃烧”，生命在一片阳光炽热中新生，畅意悦心之间，他有了“云雀的飞翔姿势”，有了“热带风姿”，从高空看，他“察觉”“强大的树根/在地下甩动着灯盏，但地上/苍翠”；他听到“无形抽水机的节奏”；他愿意带着这些美好的物象，“慢慢沉向/夏天刺眼的坑洞，沉向/太阳涡轮下抖颤的/脉管湿绿的棋盘”，于是在这时“停住/这穿越瞬息的直线旅程，翅膀张成/汹涌水面上鱼鹰的栖息”。
在这个夏天醒来，我常常发呆。任时光悄悄走过，任身边的物与影随时光隐显，边感觉这些美好的事物，让自己在生命旅途中暂时驻足，体验难得的半盏悠闲。这些恰成了这个伟大诗人在诗里用大篇幅抒写的部分。我反复的读，细细的咀嚼，越来越感觉到诗的美，生活的美，活着的美。
诗人最后尤不能自抑，又一次吟诵这从睡眠中苏醒的知觉美感。“在一天最初时分，知觉把握世界/就像手抓住一块热似太阳的石头”，一切都由感觉而来，一切都是温暖的，与世界极限贴近，从事物中吸纳在身体里抓住，无法放手。最后，他不由得畅想，“当穿越死亡旋涡之后/是否有一片巨光会在他头顶上铺开？”会吗？我们这些漫游者，站在树下，抬起头来，让我们一起迎接它吧。
序曲
文/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醒，是梦中往外跳伞。
摆脱令人窒息的旋涡
漫游者向早晨绿色的地带降落。
万物燃烧。他察觉——用云雀的
飞翔姿势——强大的树根
在地下甩动着盏灯。但地上
苍翠——以热带风姿——站高举手臂，聆听
无形抽水机的节奏。他
沉入夏天，慢慢沉向
夏天刺眼的坑洞，沉向
太阳涡轮下抖颤的
脉管湿绿的棋盘。于是停住
这穿越瞬间的直线旅程，翅膀张成
汹涌水面上鱼鹰的栖息。
青铜时代的小号
被禁的单调
悬挂在深渊上空。
在一天最初时分，知觉把握世界
就像手抓住一块太阳热的石头。
漫游者站在树下。当
穿越死亡旋涡之后
是否有一片巨光会在他头顶上铺开？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1931.4.15-2015.3.26）是当今瑞典最优秀的诗人之一，他著有诗集十余卷，并曾被翻译成三十多国的文字。他于1954年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诗集《诗十七首》（本篇的《序曲》是其中一首），在瑞典诗坛引起轰动，成为20世纪五十年代瑞典诗坛上的一大亮点，成名以后陆续出版了很多诗集，获得了多项国际及瑞典国内的文学类奖项。1990年患脑溢血致半身瘫痪后，仍坚持写作纯诗。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于201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理由是“他以凝炼、简洁的形象，以全新视角带我们接触现实”。2015年3月26日，因中风在医院去世，享年83岁。 |
发表于 2017-9-7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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