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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文字横穿我们不在的地方
——读雪女的诗集《无尽的长眠有如忍耐》
◎江苏哑石
在笔者的阅读经验中，因某首诗或与诗有关的文字而记住某位诗人，大多是缘于其文字曾深深打动过我。诗人雪女即是。
最先读到的是她写于2014年的《哈利路亚》一诗。诗中弥漫的安静、肃穆、善美的气息，带给笔者的不仅是精神上的愉悦，还有“爱的根植”。不久，又读到她为河北诗人李南所写的诗评《从简单中领悟深奥的存在》。这篇见真诚、有发现、不浮夸，具有“温暖、明亮”质地的文字，再次打动了我。由此，很自然地就记住了雪女这个诗人的名字。后经诗人李南引荐，笔者通过所主持的微平台集中推送了雪女的自选诗专辑，并仔细研读了她所赠新著《无尽的长眠有如忍耐》中的全部诗作。从中，笔者了解到诗人雪女的另一笔名为水晶钥匙。“水晶”一词，也暗合了阅读雪女诗集后留给笔者的整体印象。
雪女的诗多具有水晶的特征，于透明中见温润和灵性。在当下众多诗人热衷于在诗作中布设语言的迷宫时，雪女则坚持用简笔写下生命中的所见与所思。譬如《在跑步机上》一诗。
《在跑步机上》
黑色履带转动起来，并不为
传输什么，而是为激发我
奔跑的欲望。抬起脚
便踏上一条被模拟的道路。
新的规则产生。这回是
道路驰骋，我原地踏步。
一个只在始点旅行的人
哪里都去不了，却被测算出
距离和速度。始点也是终点。
唯有时间，将疲惫的内心
转向疲惫的身躯。我挥汗如雨，
健步如飞，但看上去就像固执地在等。
本首诗中，诗人雪女选取的在跑步机上跑步的场景，对大多数读者来说并不陌生。情节可谓简单，但由于切入角度的变化和充满智性的思考，使黑色履带旋转出了新鲜的陌生感。跑步机样的生活，人之主动奔跑欲望的丧失，结果大致约等于始点也是终点的原地踏步。而时间是疗治人生缺憾的良药，当内心的疲惫感通过身体的运动得到了转移和释放，诗人赋予了在模拟道路上挥汗如雨的奔跑以内蕴丰富的人生况味，和向上的积极意义。
《渺小的活抬着庞大的死行走》
八只蚂蚁在移动一条僵硕的虫子。
渺小的活抬着庞大的死，
行走在清晨空寂的院子里。
我先是看到上面的虫子在缓行，
之后看到它下面奋力的蚂蚁。
庞大的死覆盖着渺小的活。
八只蚂蚁搬运一条死虫子，
并非为其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
而是要齐心协力分食它的尸体。
太阳的光线射过来，
蚁身黑得发亮，虫身白得透明。
幽暗的活亟待清澈的死喂养。
我用手机拍下这一幕生死链，
惊心动魄，又平静如常。
这首诗有很强的画面感。近乎司空见惯的生活小细节，在诗人雪女的笔下却给人以“惊心动魄”感。蚂蚁样卑微的生命，所面对的生存境况有如“渺小的活抬着庞大的死”。这让笔者想起雪女另两首诗作中的诗句，“亲爱的，我转述这些身边景物，/没有哪一样不是悲凉丛生”（《初春》）。但尽管如此，她又在努力“重拾信心，/谨慎维护着对成人世界的热忱”（《有所忆》），“看上去就像固执地在等”。
从前所引用的诗作中可以看出，雪女的诗作颇为易懂，多数并无画蛇添足式解读的必要。但这种似乎简单的诗写，却是以过人的眼力和悟性，以及对生活万象删繁就简的能力为依托的。如诗人李南所说，“雪女的可贵之处在于从简单的细节入手，调动起自己对诗歌、对生活的虔敬之心，走入语言的深处，从而使诗歌富有了饱满、深刻的向度。”若用雪女为诗人李南所写诗评的题目进行概括，也是恰切的。即她所追求的，是《从简单中领悟深奥的存在》。
雪女的诗是生活之诗。确切的说，是属于活出来的诗。其所写多为日常生活中的所见与所感，是对自己生活阅历的提炼和概括。“包含了被世事磨出的韧劲，未被世俗打磨圆滑的生活态度与方式，洗净铅华之后的自给自足与成熟”（西娃语）。从雪女的文字中，能触摸到生命的温度，感受到诗人真实的喜乐。她的文字很像是对生活及自身的“体检”，“怀着临床的忐忑和偏安一隅的淡定”（《体检报告》）。这是笔者阅读其诗集《无尽的长眠有如忍耐》后留下的另一印象。
在雪女的诗集里，无论是《父亲》、《和解——兼致儿子》、《七夕•小姨》、《母亲节影像》等亲情诗作，还是对日常生活的描述，以及游记式的旅欧之作，诗人始终是在场的。而非像时下的很多诗人，热衷于将自身悬浮于与生活隔绝的真空中。她藉助于个体真实的生命体验，唤醒了读者内心深处带有相似性的情感共鸣，但又看不出诗人雪女在刻意使用一些新奇的诗歌技巧。或许，她更为关注的是用简笔真诚地表达自己的人生洞见，并用文字横穿我们不在的地方。
2018/1/31 晚上 初稿
2018/2/1 上午 修改 | 
发表于 2018-2-1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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