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西里邂逅黑手党(组诗)
李立
古罗马斗兽场
公元前100年,我与狮子约定的那场
生死决斗,由于我的迟到
一个犹太奴隶替我出征,他怀着对
生命的深重敬意,竭尽全力
付出了毕生的心血,直到
最后一滴血,在全场五万欢呼和尖叫声中
渗入脚下的泥土,直到
狮子饥饿的大胃完全接纳了他的灵与肉,直到
帝王将相们拥着雍容华贵,心满意足的离去
今天,蓝天白云,我姗姗来迟
除了年迈的石头还依稀记得当年的腥风血雨
岁月早已把人兽,人人
决斗,置于脑后
帝王将相们早已改变了行为习惯
他们常常乐于窝里斗
我也常常与自己决斗,与命运
决斗,那是当年与奴隶决斗的狮子
不死的灵魂,它丝毫不谦逊
我常常被它掀翻在地,弄得灰头土脸
每次失败,我都必须在
命运倒数十声前,顽强的
爬起来
梵蒂冈上空的鸽子
以飞翔的名义,以
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人间
你被虚空的风高高托起,在
建筑顶镀金的神兽,神器,神灵上
在人民虔诚而谦卑的心空
悠闲踱步,举手投足并不重要
其实什么都已不重要。你以
美丽和和平的使者,降临
大地报以感恩,赞颂和祈祷
你似乎习惯了主宰民众的
视线,你天书般的鸣叫都可以
产生排山倒海的共鸣
只要你在梵蒂冈的上空,你的每一根羽毛
就是上帝无所不能的衣裳
饥饿,让你回到人间,接受人民的喂养
此刻,我确认,你终究是一只小小鸟
在但丁故居
一条古朴清亮的石板路,通向
《地狱》,《炼狱》和《天堂》,通向
永久流放的判决词。刺向
骄,妒,怒,惰,财,食,色的
剑锋,锋刃正朝自己的胸口逼近
做为战士,你不能低下倔犟的头
佛罗伦萨的落日,没有拥抱你的红色长袍
你的骨灰多年漂泊在外,没有通过
石板路觅得回家的通途,多年后
才在圣十字教堂安居下来
但你的灵魂一直居住在这幢小楼
它凹凸不平的墙面,仿佛你的命运
多舛而沧桑。豹子,狮子,母狼
可能还隐藏在某个路口,而你
高居天堂,你可以说: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哪些肮脏的手,已无力加害,但
它们仍然会随时扑向,薄命的
美丽和善良
比萨斜塔
倾斜,不是你的错
倾斜800多年,岿然不倒
需要多大的内功和修行?
身不由己。这个借口被人用得
炉火纯青,而你只是在沉默中
用失去平衡的心,寻找新的平衡点
地中海的风,非等闲之辈
常常会给你找点茬,还有雨
夜以继日的挑衅,你就是弯着腰
也不会令有些事物心生感动
累了,有时候卧倒,是最轻松的选择
你拒绝佝偻,斜着,身躯也笔直
站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站成
一个城市的标志和自豪
身正不怕影子斜,身不正
心正,更是大美大善
威尼斯叹息桥
没有脚镣手铐,我被阵旧的气息
押解。一种与生俱来的欲望
透过巨大的石头,自四面八方涌来
从那扇小窗射进来的,仿佛不是
阳光,而是一支支穿心的利箭
地狱在前面,冰冷的的石门已关上
回头的路,被上帝之手切断
自由和生命,仿佛桥下的潺潺流水
无声无息的流逝,让后来人
不停的摇头,目光凄凉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绝望,让人
无法拒绝自由奔跑的海风,和蔚蓝的天空
我加快脚步,这个树桩从亚得利亚海
抢救出来的水城,把我从窒息的压抑中
抢救出来,桥下
一位执新娘之手的新郎,驾舟
缓缓驶过,幸福写满脸上
而我,愿执自由之手,与时光一起
慢慢变老
在西西里邂逅黑手党
青翠的小草,牵着阳光的手
从高坡上,纵身跃下悬崖
岸边,连劝阻的栏栅也没有
虚设,天空和大海
显得异常的湛蓝和安详
而有些小草,则被尖顶的教堂
救起,它们举着一丛丛娇嫩的鲜花
教堂门口,一个卖纪念品的老太太打着瞌睡
她背后一张张黝黑的小脸,绽开木质的微笑
腮帮地中海式的胡茬,仿佛是
一群小“野兽里纳”在向我款款走来
但这里的人们,耻于提及
自己乡里乡亲的黑手党
柯里昂小镇,教堂比人多
像赚到血腥味太重的第一桶金的土豪
热衷于上寺庙烧纸上香,黑手党
有了钱就回家修筑教堂,让罪孽深重的灵魂
有个安度晚年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