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赞美死亡（五首）
段家永
我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赞美死亡
我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
赞美死亡
当他们一个村一个村地
抢夺棺材
当那些老人，赖在为自己
准备的棺材里
哭天喊地，并被蛮横拖出
当挖掘机一锤一锤
把堆在村口的众多棺木
无情地捣毁
人心也被
捣毁得支离破碎
生命如此悲苦
死亡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当他们对一个已经埋进泥土的死人
挖坟，砸棺材，抢尸体
当他们省略到
不去火葬场，就在田野
把汽油浇在尸体之上，放火焚尸，挫骨扬灰
阴风吹过大地
山川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什么叫天怒人怨
我知道了什么叫伦理崩毁
当人性被随意侮辱和践踏
每个人的灵魂无处安放
太阳举着的X光机
照见时代，只是一副摇摇晃晃行走的骨架
2018年7月30日
新基
那么多植物
从死亡之上长出根须
那么多无人采摘的野果
在等着落地
身体健硕的老者
指挥着一群年轻人抬平倾斜的泥土
这是他的新基
死了以后，他是埋在这山坡上
最大的一颗洋芋
几只没有名字的鸟看到了这一切
它们不动声色地飞走
这里很快会安静下来
石头垒砌的假坟
在一年一年的草木荣枯里
将替活着的人
达成生与死之间从容的和解
2018年8月3日
朋友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朋友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想起他们
莫名的忧伤开出朵朵梅花
通讯录上的名字
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的号码，熟悉而又陌生
这个夏天的早晨
我盯着白得让人心慌的天花板发呆
像对着空空的银屏
生活在窗外，下着看不见的大雪
朋友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刚要按下其中的一串数字
却忘记了想说的话
2018年8月2日
黄昏即景
黄昏在每个人的体内流淌
细碎的黄金
被大量的泥沙挟裹。
天空拉响一枚枚手榴弹
雨正从远处赶来。
一辆救护车从大街上疾驰而过
它发出的警报像生命转动不停的漩涡。
拎着一篮子白菜的老妇人
惶急的脸上能挤出水来
她见人就问买不买菜，只要一块钱一把。
风大了起来，撕扯着每条街道
有人被风吞进肚子
有人被风果核一样吐出。
天就要黑了，雨就要落下
我和往常一样
准备着向夜晚交出内心的灯火
2018年8月1日
补鞋匠
当年我去珠藏中学报到时
穿一双松紧鞋
其中一只有个洞
大脚拇指探头探脑
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好奇
两个还没结婚的女老师
听说分来个大学生
特意跑来看看
她们在我的后面议论
我听得最清楚的是一句：不行
这么多年，我一直
穿着那双破了个洞的布鞋
在人间挺直腰杆行走
在乡下教书，当小公务员
为了进城，改成了事业编制
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
到报社当编辑
在换来换去的工作岗位中
坚持着写诗
并混成了别人眼中所谓的诗人
我穿着的那双布鞋
别人再也看不到它破了个洞
但我知道
它并没有修补得让我满意
感谢生活
让我成了一个补鞋的匠人
感谢命运
让我有了一个可以终身从事的职业 |
发表于 2018-8-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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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5 19:48
新周愉快写作愉快。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