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的惊厥
——评马东旭的散文诗《父亲的黄岗镇》
苗雨时
这是一首田园诗式的颂歌,但在时代车轮滚动的烟尘中,也是一曲农耕文明的挽唱。此种复调和旋,构成了这首散文诗的巨大的历史意蕴张力。
《父亲的黄岗镇》是父辈的,而不是子辈的;是记忆的,而不是现实的。现实之子与记忆之父,父与子,既有承接,又有反思。这是一种文明的衍化和纠结,也是一次人生现代性价值的探寻。
你看,父亲一辈子生存的"黄岗镇",一切都那么和谐、安宁与美好:蓝天、白云、飞鸟,牛羊、绿树、清泉。古老的房舍,简朴的日子。在自然四季轮替中,"桃花"如霞,"蛙鼓"成阵,"麦芒"金黄,"鹅毛"大雪,都记写着生命的"春秋"。在此种生存环境的拥抱中,父亲坚毅、勤劳,母亲宽厚、仁慈。他们普通、平凡,不懈地料理着时光,也不断地被时光料理。他们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他们礼佛、敬神,不为别的,只为在人生的寂寞和凄苦中祈盼真诚和美善。父亲饮酒,"不言生死",却悟透生死。人如尘埃,起源于土地,又归依于土地。人生在世,只要能守护生命的本真和精神家园,就是生存价值的永恒。
然而,这种图景,在严酷的现实生活的面前,必然显得玄远、飘渺和迷茫,只能是诗人在梦中心造的幻影。一觉醒来,眼前真实景象是:乡村,土地荒芜,老幼留守,炊烟断绝,瓦落风霜。但,远看,那新修的柏油路,像刀痕一样划过田野,而公路的尽头就是城市高楼林立的街区和厂房,正磁石般地吸纳这男女青壮向那里奔去……。这三幅历史画面的显隐的翻转与叠加,撞击着诗人的灵魂,催发着他的忧思,使他感受到滴血似的生命之痛。
关于散文诗,波德莱尔曾说:它以"几分柔和、几分坚硬","和谐于心灵的激情、梦幻的波涛和良心的惊厥"。马东旭的这首散文诗正是运用舒放、自由、缱绻的散形文字,表达了他心灵的"激情"和"梦幻",然而其内在的底里,却是浓重的、颤抖的"良心的惊厥"。
那么,这首散文诗的复调和历史张力,其旨归和启示是什么呢?那就是当今我们在现代文明的建构中,不能一任农耕文明流失和凋零,而应该把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质素和淳朴的大地道德的基因与工业文明个人主体性的确立和创造力的发扬,有机地融合起来,从而构筑我们民族核心价值的精神共同体。以人类现代生态学的大智慧,让我们的民族永远在中华大地上诗意地栖居。
作者:苗雨时,1939生,当代著名诗歌理论家、文学批评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河北作协第四届主席团名誉委员、河北写作学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