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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碡
黑暗中我们像两只沉默的碌碡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烟头隔一会儿亮一次
蒙在脸上的阴翳就退开一些
随后又弥满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
父亲和我商量城里买房的事情
怎么算钱都不够
怎么借都差着一大截
最后我说其实住在乡下挺好的
然后去睡觉
父亲在碌碡上又坐了好多年
直到前年冬天
像只烟头耗尽火被冷风吹灭
2018·7·27
@苦丁茶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母亲的小园子又浇了一次透水
甘蓝紫、番茄红
篱笆上挂了青葫芦
尚无丹药可装
去年新种的苦丁茶
只有几片叶子
山羊跑出来尝了鲜
——也许是南橘北枳
还不得要领
也许是动物慈悲
它尝不出人间的苦
2018·7·29
@青葫芦
安葬了父亲
我们答谢帮忙的乡邻
姐姐掌勺
桌上大多是老头儿爱吃的菜肴
生前舍不得喝的好酒
很快杯杯见底
夜深了
客人散尽
母亲走回她的小屋子
风吹乱她的影子
月亮像一只青葫芦
有细细的绒毛
2018·7·30
@我一生都在养病
我一生都在养病
白天医小疾，晚上生大病
有时养一只猛虎
有时是一窝夏土豆
我垂死的时候
大夫还在夜市上喝酒、聊天
发表鸿篇大论
乌云不断翻滚、聚集
有雨点稀疏地落下
像天空打的点滴
治世没有良方
我不得不
慢慢饮下鸩酒解渴
我只是
被自己逼上了绝路
2018·7·29
@麻雀
城堡坍塌了，废墟还是蚂蚁的
洪水迟早要退去
迟早会有潮湿的沙粒涌出洞口
日夜在更迭
月亮长出新的智齿
故乡每天都是另一个人的异乡
归来的自然会归来
不必将一根草绳打出死结
蚁巢上方
麻雀为什么还不飞走
她在等待枯枝吐绿
还是檐头下将落未落的一场雪
2018·7·29
@我的身体里藏了一匹马
两岸青山
大河有了顺从之美
马从对岸游过来
“水面充满了像胡子般的水草”
雷声寂静而空旷
它从山南隐居处往外逃
暴雨已临近
——我的身体里也藏了一匹马
“我追着我的云朵”
从秋天出发
期许邂逅一场漫天风雪
注：引文自张执浩诗句。
2018·7·29
@大河
冻土的裂隙逐日加大
如我们之间的分歧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北风也需要从容的呼吸
万物如此慈悲
从无到有，从生到死
各是各的照拂
空中望下去，大河像一根鸡肋
还未有冰雪走到尽头
2018·7·27
@山路
路很长，大坡越来越陡
山脚下望见的庙宇
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
眼见的只是纷乱的石头
幸好雨水冲出的凹槽两边
是一丛丛杂树
可以借力
也有凸起的巨石
可以暂歇
我们疲惫、松垮
有时候，真的想放弃
只想回过身来
望一望远处的田畴
绕城而过的河水
下山途中，绝不看
年轻的孩子们轻松跑过
2018·7·27
@大雪中去见一个人
大雪中去见一个人
一定是有白头的向往
风从湖面吹过
尘世薄凉
未收割的蒲草不断地摇头
有时是一声叹息
如果你中途停下来
听一听湖水结冰的声音
会不会因此踌躇不前
会不会看到坠向彼岸的落日
已渐趋圆满。如果
幽居的人不希望被打扰
她的窗前，雪会覆满栅栏
如果她满怀忧伤
请带上幽深的猫眼石
为新堆的雪人装上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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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8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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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6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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