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诗歌《一诗三日众人评》第69期雷鸣作品《鱼刺》
鱼刺
文/雷鸣
那天,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看见我的祖先
从大海中打捞几条硕大的鱼
在剥去所有的可食之物后
几枚粗硬的鱼嘴骨骼
被剥离成锯石工具
荒谬中诞生奇迹
石斧玉壁,箭簇珪璜
居然被鱼刺锯成锥或片
并在这些石片的表层
凿出一排排细如发丝
如云游的图腾
所有的文明
因鱼刺而变得生动起来
(发表于《诗歌周刊》2018年12月30日第341-342期合刊)
冰雪客略评:一首诗的诞生总是比一个梦的诞生迟了一步,但绝不会是梦境没有裁剪的再现。作为诗与梦产生的当事人,诗人最清楚是哪里击中了他的要害,最清楚哪里是最该说的部分,也是他最先知道一首诗产生的意义。奈何一首好的诗绝不会如四季更替、日月盈昃般有迹可循,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掠过,如果运气好,转换好,一首好诗就成了。《鱼刺》一首,当属幸存下来的一首诗,固然这样一首诗脱胎于一个梦,并且连着历史的脐带,带着可溯及远古的追问,于是诗中的转寰就开阔而深邃。
就诗陈述间的合情合理性而言,首先不作评判。一个梦境,竟然涉及到了食物文明、劳动文明、工具文明、装饰文明,这着实在是奇妙的一幕。诗的语言当然不同于说明文的语言,不同于陈述历史的语言,诗不负责准确真实,不负责常识授受,但一定会包含意趣的分子分母,否则,一首诗多为不成立。梦中大鱼捕获,虽为一笔带过,但据背景所给出的年代,捕捞大鱼绝不是轻松的工作,限于工具,限于人力,限于配合的难度,捕获大鱼当属不易。而捕鱼的动机应该是十分的单纯,最初仅是为了获得食物。在饱食之余,祖先们才有了创造和发现的灵感。他们就地取材,从最常有常见的石块下手,遵循偶然加必然的原理,不断地升级人与自然合作的境界。最值得一提的是,用鱼刺凿出的更加富有精神内涵的图腾,一如石头上开出奇丽的花朵,这种先人又一次升级升华进化,拿到现在来看都蒙上了浪漫的色彩,如果那个时候有文字,写出来的就是诗,没有比这个更纯粹的诗了。诗人说,“因鱼刺而变得生动起来”,我想说,也因鱼刺而变得浪漫起来。
以本诗为例,想说说诗的形成机制。有人认为诗的产生如水龙头,拧开流淌了来的就是诗;有的则认为诗应该是“不平则鸣”,即有说出的紧张感,有表达出来的冲动;有的则干脆仅用分行记录而已。但大部分以诗名义活动者,相信不能用某一类来框定。就《鱼刺》而言,诗核在梦中出现,完全有其自然而然的可能性。在我们经历了大体的人类文明发展史的认知后,某些事件事实以梦的形式复现,然后以诗的形式记录下来,也许这就是本诗的形成机制。以梦入诗的例子也是举不胜举了。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卞之琳《古镇的梦》等等吧。我们身边很多的诗友也常以梦入诗,有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意趣效果。《鱼刺》的场景和事实是非个人的,似乎没有带多少个人的情感因素,但诗人的情感隐藏在陈述的背后,可以想见一个现代当下的人穿越万年遇到的场景,一个“生动”已使诗人的情感显性出来。与梦中所见同质,还有我们目中所见,若被击中,同样也能就此成诗,其机制是触发式的。
读这首《鱼刺》,既有亲近感,又有疏离感,亲近感缘于熟悉有趣的情景,疏离感主要是离当下太过遥远,恍如隔百世的穿越。相较于那些重复无数次的意象和情景,个人认为本诗是有其独特性的记梦诗,放在海量的诗作品当中,都可发现本诗闪烁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