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时世——雷蒙德卡佛《我父亲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雨无正

艰难时世——雷蒙德卡佛《我父亲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文：雨无正

《我父亲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作者：雷蒙德卡佛

十月。在这间潮湿而陌生的厨房，
我研究我父亲那张拘束的年轻人脸庞。
他腼腆地咧着嘴笑，一只手拎着一串
多刺的黄鲈鱼，另一只手上
是瓶卡斯巴德啤酒。
他穿着牛仔裤、粗棉布衬衫，靠着
一辆一九三四年出厂的福特车前挡泥板。
他想为他的后代摆出虚张声势而开心的样子，
把旧帽子戴得翘到耳朵上。
我父亲这辈子都想显得大胆。
可是他的眼神暴露了他，还有那双手
无力地拎着那串死鲈鱼
和那瓶啤酒。父亲，我爱你，
可我又怎么能说谢谢你？
我也无法饮酒有度，而且根本不知道去哪儿钓鱼。

孙仲旭 译



作为一个以极简主义著称的作家和诗人，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的文字很少修饰，信息隐藏在细节背后。作品中，22岁的父亲靠在一辆1934年出厂的福特车挡泥板上，这些数字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时代背景，大萧条时期。
1929－1933年的经济危机，是美国历史（也是世界历史）上一次空前严重的经济危机，席卷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学术界一般称之为“大萧条”，由于胡佛总统的一系列错误经济政策，工商业急剧下降，失业人口猛增，人民生活水平下降到最低点。城市中的无家可归者用木板、旧铁皮、油布甚至牛皮纸搭起了简陋的栖身之所，这些小屋聚集的村落被称为“胡佛村”，意在讽刺胡佛总统。
卡佛出生于38年，正处于大萧条之后经济复苏期，作者的童年是在大萧条的阴影下渡过的，照片中的父亲虽然极力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但掩盖不了照片背后生活的窘迫和艰辛。多年以后再回望这段往事，这种艰难时世下极力装出的乐观就成为了一种温情。从作者的口吻和最后两行的描写，父亲似乎已故，而卡佛背井离乡，和父亲一样酗酒，经历着相似的艰难时世。
卡佛写这首作品时，可能已过了照片中其父的年龄，他在描写父亲照片的同时也在父亲的影像里投射出另一个自己，没有什么比身在同样的困境中更能体会到相同的情感。
虽然这首诗歌语言是质朴平实的，但却蕴含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和厚重的情感。这种如同冰山一角式的表现手法使诗歌充满了内敛的气质。
　　

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1938-1988)，美国当代著名短篇小说家、诗人，1938年5月25日出生于俄勒冈州克拉斯坎尼镇，1988年8月2日因肺癌去世。作品入选《美国年度最佳小说选》，曾获布兰德斯小说奖。卡佛一生作品以短篇小说和诗、散文为主。著作主要有小说集《请你安静一下好不好?》(1976年)、《愤怒的季节》(1977年)、诗集《冬季失眠症》(1970年)、《鲑鱼夜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