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天
他说，雨天是囊中更加羞涩的日子
而神经却那么富裕：在氤氲的水汽中
细细辨认若隐若现的旧时光
儿时多么快乐。水泡破灭又新生
却不能一单活接着一单活
他叹了口气。我的同理心
把一只断翅，交给完整的祈祷
悠悠琢磨起另一条路径
在一盏茶的哑剧中，涂涂改改
完成了半生的历程
在另一个雨天的另一盏茶中，温习，修正
还有半生，像一张单行的通行证
交给晴天去挥霍，以完成人生的全部
替身
急需这样的产品，或者
传授我一身能耐——
从身上拔一根毛，吹口气
去人间制止不平
忙不过来时，就拔一撮毛
加上跟斗云。我要打家劫舍
打劫辍学的权力，打劫治不起病的权力
打劫“安得广厦”的质疑
打劫“躺平”的土壤
打劫泪水！
路遇一只小狗
夜的隐秘在收缩，浅影们的安慰
不痛不痒。一只小黄狗
与我齐身并行。冷清的路灯下
生出一份情谊，像一杯暖暖的菊花茶
将凡尘涤荡了一下。
过路口时，我不禁呜呜唤几声
它看看我，看看路
像陷入两难
过了两个路口，它绕过三三两两的行人
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整条路面空荡了下来
黄昏
河流远去，推动着落日
在旷野，倾尽一湖水
也浇不灭那些火。山影和思绪
沸腾。牵住心神的地平线
延伸巨大的猜想
你沉湎于用意念维系一个场景
成为经历中的一个高地
倾斜的风景平衡过来
清晨，寂灭的火星复活，再次滑翔
你倾心的黄昏有血。而她
在一个乌有之乡
再次被失眠，或被点燃。
凌晨三点
我纠结于一座语言的城堡
它的被辗转和反侧碾压的文字
显示出强劲的申辩力。它们
相互摩擦、撞击，成为
凌晨三点的暴动
虚无的时间，有了切实的意义
我让挑拣出来的卵石，在锦绣中安息
而那些棱角分明的，粗蛎的
在我睡着之后，继续划破夜的水面：
动荡、飞溅，尖锐像一根针
一只洋鸟活得不耐烦了
一座教堂
起在高高的山岗上。高高的山岗还不够
还要在前头缀上高高的塔楼
高高的塔楼也就罢了，还在高高的塔楼顶上
竖起红红的十字架
目光所及，再没有比它高耸亮眼的建筑了
俗话说
枪打出头鸟，更何况
这还是一只洋鸟
意象江南
山野披着雾纱，把时间濡成青色
花蕊抿着嘴，懵懂地
和烟火世界，隔一层掐指即破的背影
神秘的美，可收去生活的震悚
清明雨，像生涩的果子坠下
大地还未长好聆听的耳朵
目光，却已承接了它饱含的沉默
这时节，新燕早早地
在晴朗的屋檐下，开始调试一段呢喃
打断它们的，也许是世间反目
也许是一日三餐
但绝不与天上被钻了一个洞，扯上关联
江南多石桥，像告别和祝福
你的新途，不必惊动桥下流水
它的动荡和安静，自有水纹状的说明书
像你从柔软中分蘖的，金属的曲调和翅膀
明天
那时，风雨的收纳箱只为你
把天空收拾妥当
而比风雨陡峭的大海幽暗的胃
生出一场变故，足以让你
卸去鲜艳的指甲油
把自己撑开，如伞骨与伞面
像在一片未卜的海域
你不敢不使尽全力 ——飘摇的小船
从浮到沉，只需要一次懈怠
心愿，亚光的
思念，在暗处喘息
当岁月清空欲望的内存，一切回到寂静
再不会有什么
变得更好，或者更坏
危险的事情
皮毛好看的羊遭人惦记
像一个发光体
闪过众人的眼睛。
啃食青草的羊，一天天肥硕起来的羊
在幸福时光中
一天天逼近人心的底线。
善良的青草不会想到
一只好看的羊，游走于群峰之间
有人赤裸裸掠走她的完美
有人，甜言蜜语，在他们需要的时候
就亮出屠刀
种子
收讫的种子，要晒干
要存放在对的地方。
在村庄，石厝按山势分布
邻居三代单传的小子，像一只野牛
他的五个姐姐拽不住那条牛鼻绳
——哪有什么牛鼻绳啊
早被奶奶宠成了一根棒棒糖。
这个午后，我听见藤条规则
啪啪声和孩子的哭喊，像正在脱去水分
听说，他的父亲
在碗柜顶上
搁着一根半米长拇指粗的山藤
甩起来，比烈日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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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14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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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18#
楼主
发表于 2021-6-26 09: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