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视
是近视的死敌
比如看见三公里之外的
广告牌上的电话号码
看见他们还未吐露的话
看见秋天由正北忽揦揦过来
一匹黄鬃裸马
近视也是它的死敌
比如
看不穿身边假象的涂层
看不透翻云覆雨的你
也看不懂内里变形
越来越卷的自己
//攀爬者
都是误坠陷阱者
我丧气地坐着
那只蚂蚱
一直在四处试探出路
直到拄着仅有的一条后腿
固执而决绝地沿90°的坑壁
开始艰难攀爬
一道闪电击中了我
每一次抠抓剥离的泥土
都簌簌覆打在观望者脸上
休整时支起的独腿
充满力学严谨和美学震撼
方寸之躯内
意志的引擎不绝轰鸣
数次险些跌坠
爬爬，停停
视线里它越去越小
漫长地努力后
消失在
铺满蓝天的坑口
观望者
一直在坑底
直到月光里突然垂下
一条绳索
//道路
蛮横粗粝地定义
一个表面钦定的大词
没多少人有合脚的鞋子去征服
事实上我更愿意
赤足走在自己内心的荒原
貌似无路
又处处是路
而获准去走的无一例外
充满了标线，围栏，单程与信号灯
还有一次沿指定路线
遭遇过断崖
除了荒原
也喜欢原生的从未被命名过的小径
也许系某个冒险者踏勘出来的
也许只是一阵冒失的风即兴的一次恶作剧
年轻的叶片上飞着拂面的蛛丝
两旁的紫牵牛
优雅的唢呐架在气息浓郁的曼陀罗肩头
怀孕的蜥蜴笨拙地出没
如果碰巧
还能邂逅眼里星光叮当作响的露水
这样的道路的尽头
也许是一片针阔叶混交林
也许是一汪未被打搅过充满了野鸭的湖泊
没准这样的路永无尽头
除了忐忑与惊喜
再无别的
可自由而宽松的道路
谁不深深着迷？
//秋天
流干汗水的叶子
收获了金币
门口月季迟暮
墙肩是凌霄的焰火
河流的腰带
系紧过太多的雨水
拱桥刚拐了个弯
夏天就不见了
收完麦子的山梁
已削发为僧
晚霞扶着一柱炊烟
在几盏灯火里
刚刚还俗
那个打包荷裙的人
一边想着轻松的美好
一边
像蝴蝶
合上落幕的翅膀
而走向她的人
一路
留下深陷的足迹
//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
才会在极简的生活里
再添置一把新凳
左手放下药片
右手便端起酱香的酒杯
不是爱他
不会主动分享心野里鲜花与荆棘的秘密
让小米粥无限
接近一个人的口味
不会石破天惊地来句
“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穿越我的身体”
不是爱她
不会反复摩挲记忆
直到
细节光亮如雪
直到疼痛由裂隙间喷出
带着熔岩
焚毁一切的炽热
爱一个人
半夜
才会在不同的省份
两个不同的房间
同时醒来…
带着相同的
辗转反侧的叹息
//中元节
前几日
从不向人开口的堂兄
梦里突然跟我借钱
说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手头不宽裕
拆开暮色
一张一张点着
先念叨他的名字
再念叨爷奶，父母
伯叔，大哥，舅爷，姑父
念一声，火焰依次明亮一下
隐匿的面孔瞬间清晰
确认再无遗漏而纸张尚有
又念叨邻居，朋友
直到火苗熄灭
一阵风拂过
默契四散
送达与认领
成了
灰烬的全部意义
//世间无我
一友教授打坐
“闭目，凝神，守心
意念缓缓推动
丹田的一小片云朵
直至发梢…”
我做到了
而后
……
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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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3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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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4-9-6 2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