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写一首

独孤九

只写一首



我想写一首诗
在这个无聊的下午
只写一首
无关于这个下午的无聊

猫可以在窗台上
看向窗外
无聊的远处
大河中的鱼和水草
对岸
大嗓门的希望

田野的尽头
有一颗仙人掌
无聊的仙人掌
伸向天空
一根刺
扎进了我的手指

我正在返回田野
沙漠中
今天下午的
一首诗





我的生日不快乐



这是近年来最冷的冬天
我不怕冷

烧烤店里
有了几桌客人
我要了羊肉串 烤鸡翅
两个腰子

喝掉这瓶白酒
生日已过

以后不能像昨天那样
和几个傻货
浪费时间
把酒言欢

每桌赠送十个饺子
因为今天是冬至
服务员长得不好看

到哪里去找
好看的服务员

服务员在微笑
她并不知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对每个人都微笑

我也微笑
在这样的坏天气
给自己斟上酒

两男两女进来了
四个年轻人
坐在我的邻桌
喝完酒
他们会去做什么
趁着年轻

我微笑着看向他们
也对微笑的服务员还以微笑
她是快乐的
这家店的老板也应该是快乐的

能够按时发工资
就是快乐的
我已经发不出工资

我找不到人
说说这事儿

来的人多了一些
我已经喝完了一瓶白酒
想着再喝几瓶啤酒
喜欢
依赖短暂的失忆
一本书中
有几页空茫如雪

我多次想过逃离
却只能放弃
我只能在坚持中
放弃坚持

继续默声啜饮 似乎
只有我在装模做样
不快乐

我在不快乐中
想着和她
能像以前那样睡觉
眼花了 秃顶了
我是否写出过一首好诗

过生日应该吃面
今天好多人都在吃饺子





山上有树林



一条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不知道河水的深浅
不敢贸然试探
不远处有个人在抽烟
果然是个当地人
他告诉我们
附近没有桥
要想过去
就只能翻过西边那座山
山那边有桥
于是我们来到山脚下
翻过山
天就应该黑了
而此刻
我们还在山脚下
有人说
往回走吧
有人说
就在这儿安营扎寨
我说你们看
山上有树林
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去
女友挂着我的胳膊
嚷嚷着
就到那里去
你们不去
我们去




平安无事



自慰后
轻松睡一觉醒来
洗个澡
喝茶 吸烟 看烟飘出窗外
远处是山影，在薄雾中
中间是高高低低
斑驳的城市
楼下的街
安静整洁，那些谋生的摊位
因为创城都已被暂时清除
旁边的驾校里，车辆
在缓缓移动
我赶上过好时候，直接买本上路
现在什么事都越来越严
还有什么事是简单的
包括戒烟戒酒
包括尽量完整地回忆
如果母亲还活着
如果爱情还给我时间
如果人生真的像一场牌局
可以推倒重来
如果我看完了一本讲天葬的书
已经被我放进了书柜
我就不会看到天葬师
一刀一刀割我
一锤锤地敲我
任由一只只秃鹫冲向我 
只剩下一些残渣和血迹了
和原来的
不知是谁的那些残渣和血迹
混在一起
被风吹着
被不同的人喊着 不舍着
遗忘着
我伸出手去
摸了摸自己的脸
和老二
还好
眼前依旧是一层薄雾
薄雾中
还是那些我难舍的事物




荒凉之地



走在路上，站在路旁
没看到顺眼的人，没等到喜欢的雨。走走停停
我的孤独
如那盏没有亮着的路灯。

还是来到了拐角处，看到很多人
那是一个烧烤摊，是一家新开的烧烤摊
我走了过去，迈着像此刻风一样轻微的
散漫的步子，
找到一张地桌坐下。

也许可以醉过今晚。
服务员来到我身旁，我没看她第二眼
先来两瓶啤酒，十个串儿
说完点着烟，对着吃喝的人拍了张照片，写上一段话
发到朋友圈。也许只是一晃而过，也许
就是今天的遗言。

在新华路口的烧烤摊，盯着没有动静的夜空
深不可测的黑洞，我从那里来
穿过一个人的身体，我从哪里来
痴呆的母亲，无数次
我把她找回来。

夜空下
弥漫着一层灯光，灯光里
有我的目光，
掠过夜空，飞不出的顶棚
掠过灯光，灯光后面的暗处
掠过人群，目光模糊
从目光开始
散光，开始灰暗，飘零，
在暗影中，碎碎的疼。

从局部到全身的麻痹中，麻痹中
我发现她，一位薄薄的女生。
我随她走向不远的站台，走向
世界的尽头。
我怎么变成了她认不出来的模样，为什么
她可以容颜不老，
高悬的路灯，情愿照着初始的情愿。

照着一片残桓，连着一片楼宇
一片楼宇连着一片残桓，
照着我的起伏。
我看到一座雕像，在一片废弃的厂房
站起来，我看到另一座雕像，在一个自由的广场
我低头沉思，环顾四周
我看到荒凉，他向我挥手。

他是个诗人，我们握手
交换诗歌和女人的尸体，合影，就此别过。
他去找到更多的诗人，他要去
拍一部中国诗人生态的纪录片。
我留在原地，继续无处纠错得活下去。

继续喝酒，听着
周边听不清的囫囵生活。
坚而不挺，挺而不坚，经期紊乱，一个个满头大汗
在昏暗的光影里。
一如既往的夏天。

昏暗的光影周围，依旧有着各种形状的暗处
大的，小的，那无垠的
暗处
比闪烁的要稳，比眼前杯中的泡沫要沉
比多年前
那个夏天霸道的射精要神秘，我在那个夏天
大把大把地脱发，
像一个最好的时代的尾声。

那是个如同虚幻的夏天，而这个夏天
是真实的虚幻，每一片树叶
流着真实的虚汗。我用语言
抚慰树叶，抚慰
自己的身体。
一个秃顶的好人。“我爱你”，“我想撕碎你”。

可能死在今天的我，回忆
是巨大的一堆废物，顺着一错再错的生活
弯腰伏地，在裸露的河床
翻捡出喜欢的石头
我用我的嘴亲吻它们，我用我的语言赞美它们
它们是属于我的身体和诗
为此，今天我活着
今天，我可能死去

王美林

我正在返回田野
沙漠中
今天下午的
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