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梦见了天堂

古诺的诗

此后我梦见了天堂

1

我梦见我的头脑空旷无边神驰一匹马，
我全家的幸福趴在马背上。

我梦见我的孩子牵动一根藤索，欢乐姐妹
在他周围呼呼荡秋千，嘴里高喊救命。

我梦见乡村怀抱秋日在山腰驻足，
寂静山路上陷落马蹄印。而且，

我家乡古老河流环绕一片丰饶土地，
我祖母枕囊中塞满身后吃不尽的食粮。

我梦见左脑失去后整个夜空还剩下人类的
右脑，我崩溃的颅骨中世界神经也在收缩。

我梦见一根针戳进老人指头，
仿佛时间顺随流水穿透母亲的心。

我感觉天下心都在流血，天下风时常飘有血腥，
我却无法用语言坦露自己的内心。

2

我看见人类背影是那么孤独，上帝指着天边
把这些孤独背影钉在远方十字架上。

我看见穷人骑着骆驼穿过死亡针眼，
恶人开动坦克在游乐场穿行。

我忘记父亲那年五月怎样走进天国，
我的命运一开始就刻写前辈掌心。

我与午夜孩子俯身井口默诵咒语，
欢乐人群围绕篝火大放悲歌。

我听见水鸟欢鸣发自世外云霄，
圣母温柔好比一声叹息。

我想扯住飞驰光阴的尾巴
回到婴儿时代，麒麟爪子喷射出火焰。

这时，马泥拉沸腾起来，孟加拉滚下山洪，
这时，天塌下来，圣人眼里溢出大海。

3

母亲，我梦见自己的牙齿一颗颗脱落，
为什么这张幸福脸上露出空洞微笑。

母亲，今天是大地感恩节，通往光明的途中，
我会被哪一道闪电击中，被谁驱使写完这篇诗稿。

当虚幻胀破头脑，迷茫布满脸庞，
我是否又一次魂返故乡，找回我那恶梦的童年。

我是否因循祖脉，当我抓紧古老藤蔓的鬓发
攀缘你额上天梯，我是否又一次看见人类衰容？

而我头枕恶梦升上星空，我拖动一身病骨去向天国，
在天国门前，我是否回头张望，我望见了什么？

母亲，那被大海围困的孤岛上隆起谁的遗骨谁的坟？
谁的星光鳞片织成我的皮肤，谁的痛苦悲哀盈满我的眼眶？

母亲，我已梦见了天堂，它在午夜幽暗的心中闪光；
我也梦见了故土，它在孩子宁静的瞳孔中扩散……

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