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子|骑马上山
1
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去相信
遥远，我是说从山上回到平原，
可以忽略的雨滴恢复流动的样子。
我们在它们身边坐下，你把月亮指给我看
那些发白的物事在十月
你问我会不会看见它们的翅膀
会不会还有未曾破壳的谷种在水中暗藏一生，
譬如此时，我们牵了马
绕着村庄步行，晨雾掩盖早起的农人
那在寒冷中的劳作是渺小的
那寒冷是渺小的，我们尽量不去相信
平原就这么宽广，远不及上山那么虔诚。
2
因为我说过：“风。”
矗立在我面前的山就被风刮到远处。
哪怕我曾站在它的腰间
松开过我的裤带。
还有谁让一条河从曾台
流到颜台，还有谁站在板结的河床
即将丧失来春的念想？
在更小的石头中，找最小的石头
大地最疼爱的子孙让遭遇的人流泪——
是的，这秘密在草地上停止，
欲望在到达之后
变得隆重。
3
在树下，反观我们的躯体
可以脱口而出的无非是这样一个词：肥硕。
血液不像河流，有多种去向
它们是人潮汹涌的闹市，它们尽可能地
吸纳营养，变得细腻
对一个不闻不问的祖国竖起耳朵。
如果可能它们还会膨胀，高过树枝。
如果有人
将向上攀登的姿态
刻在一颗楝树向下的枝条，这只是一种假设
我们扛着自己，因而无所适从。
4
进入十月，每一个下午都炎热难当
我在黄石市想着本省另外的地方。
它，或者她，叫汊河，一个被水命名的城镇
从我家到集上还有十五里，路上还要
经过五座砖桥，经过我两个姑妈的婆家。
没有人听说过山。我的长辈们
在平原生活得长久，
好多亲人也在水中自尽。而这，
也许是我在十月唯一能说的话
许多人死了，我活着。
5
在一个小小的坡度前面，
和你相爱的人一起
扶正倒下的草茎。你有多久
未曾算计度过的甜美日子。
一只燕子会带来一整个春天的新鲜事物，
也会带走你养育的儿女，
我们怀揣着满荷包的灰尘
以及对未来的
毫无把握的恐惧，这一切太自然了
而且根本来不及回到船上，
我让你荡桨
你就荡桨
我让你推磨，你就推磨。
6
水在不断的前进中，
加深着我对同行者的敬意。
还有先行的甲虫，一次微弱的呼吸
我可以看到藏身之处春天的骨灰，
我和它们同样无法振翅。
在部分未曾参加的葬礼上
发现更多的草丛，以及草丛里
磨破边角的紫色云母
它让死者无法发言，使道路丧失。
7
女孩坐在田埂上
逗弄水蛭，并一次次使之回到起点
幸福又恐惧的叫声
吓坏了自己。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我才能认出母亲。
我不会轻易改变母亲的年龄，
我说出，那些从我身边走开的栀子花
它们目睹了芳香中匍匐的世界。
这样的时刻，河流的弯曲可以被原谅
一日的农事告罄，我敏感而多情的
亲人回到家中，“即使疲惫，
我们尚可见到炊烟。”低矮的风
顺着篱笆鼓荡而上，乡村已恢复
旧时的模样。
选自黄沙子博客http://blog.sina.com.cn/delon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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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9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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