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泥土（九首）
张守刚
它们不愿意低头看我
这些从泥土里生长起来的植物
高过我的头顶
它们眼神迷离
把自己搁在世尘之中
用露水洗涤灵魂
常常在水泥森林里穿梭的脚
已经不适应这条土路
多年前我就离开了泥土
把自己土生土长的模样
丢在了他乡
油条
从老街的这头
到那头 我左顾右盼
只有胡家的油条
打动我 它朴实的香味
追着我 又不停躲闪
口袋羞涩 不停吞咽口水
几分钱一根的油条
在小小少年的眼里
倍受煎熬
老家带来白菜
它们猫在尿素袋里
不肯出来
这些老家带来的白菜
第一次出远门
它们被这个小城
绕来绕去的水泥路
弄昏了头
这些老家带来的白菜
我土里生土里长的亲人
当我多年以后的今天见到它们
眼里流下
惭愧的泪水
包谷面糊
锅里的水正在沸腾
黄色的包谷面
是这个中午上好的伙食
她抓起一把又一把
撒进锅里
不停搅拌
一股包谷的香气缓缓升起
面糊就要熟了
火焰舔着锅底
欢快地笑
锅里“咕咕”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
还在我的喉头响着
拖拉机
它急得吐着黑烟
把这个快要静下来的黄昏
吵得很是不安
它在拼命往上坡挪移
翻过那个垭口 就可以
回到这天歇脚的地方
背着书包晚归的小学生
蹦得正欢
他追上喘着粗气的拖拉机
攀爬进拖箱
随着它抖动
搭乘拖拉机回家
他把快乐无限放大
夜色
太阳伸了个懒腰
一闪身就去了
山梁那边
暮归的牛哞还在山中回荡
风吹过树林
沉闷的声音还在摇曳
虫儿的叫声空旷了一些
在浓郁的暮色中
那个人的咳嗽声
显得多么凄凉
犬吠
轻悄悄的月亮
踏着碎步
从山那边来了
狗闻到月光潮湿的味道
抬起头
盯着村口的月亮
瓮声瓮气叫着
村庄静下来了
乡亲们在熟睡中呓语
和着声泪俱下的狗叫声
向生命传递
内心的渴望
白
天光下
它们的白
泛着生命的绿色
这一颗颗骄傲的白菜
燃烧着冬天的激情
它们不惧怕风
不用咬牙切齿
它们白得多么可爱
阳光颤巍巍的白
只能躲在它们腋下
木耳
那些木头长出耳朵来
它们听见季节的风声
哗啦哗啦穿过丛林
穿过行人的肋骨
在风中行走的人
腋下长出耳朵来
他在倾听大地的呐喊
抬起脚步
一步一步走进
日子的深处
|
发表于 2014-5-21 16:08
收藏
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