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路总是不断地被吐出，然后蛇一样隐匿
无论车轮还是脚趾，都始终像紧随表盘的指针
关于风景，我欲辩妄言，只是遽紧呼吸
平原总是平整而舒适，村庄与村庄之间安详如炊烟
金子在植物里饱含，沉默寡言，一诺千金
山突兀而起的时候，土地便沦陷了
有些什么，被肢解，风声面阳背阴
吹瘦了一些骨头和面孔，我不忍卒读
这是鲁西南，石头掩埋了黄土
羊群和作物在地壳里走失，我用眼睛的缝隙
鞭开这些白色的枯骨，看植物沿视线破土
人间五月，一切都在打开通道，打开俗成的咒语
即便呼吸艰难，雨瘦如柴。
而雨，总是眷顾江南，高傲的山失宠
细雨照例来敲江南的轩窗，令乌瓦白墙蒙羞
土地有着糖一样的甜蜜和柔软，有燕子
一遍一遍拎着宋词掠过，眼神慧黠
河道颐养千年，筋脉舒畅，不展水袖
万仞山已越。我看见斜风细雨中不归的人
在一柄油纸伞里失踪。许多的菌类被滋养
有的美丽如纸伞，却有小小的毒，见血封喉
一些越音和雨丝纠缠不清，满河堤的草，都被忧伤坠弯了
遍地的河塘，目光含怨，钓起一幕幕旧事
谁吞下漫天的雄黄，骨头松软，与河流逆向
谁推开烟雨，被细细雕刻，隐忍不语
江南，江南，一只斑鸠飞过，也湿了翅膀，乱了方寸
◎长江
而道路，指出长江的方向。很多的水不息
沟壑不息，而那些渡船，圆叶背向
一生渡不出自己。暮色驾着渺茫的气息
从长江头顶上飞过，历史峨冠博带，不动声色
左岸望右岸累了，忆起水里埋伏的冬雷，不敢松懈
江头江尾的谣曲，终是谣曲，不能丝毫减免距离的刻度
小麦和水稻隔岸鼎立，见江、见船、见历史
此岸到彼岸，不过是投出一粒弹珠
余下的仍是路。江，长不过路
而路，长不过脚。一支歌
风华难继，卸妆之后落拓失韵，黯然无语
路总是会扬长而去，走过，再把它们美丽的弃置
◎苏州女儿
绿是一种味道，配上水的腰身
就有了蛇的骨。苏州女儿，适合在雨水中出没
我看见她顶着香樟的额发，在传说里披满父爱
河流开满道路，左绕右绕，都泊在水边
女儿在水边洗碗，洗心事，流动的水里有雨滴的痕
园林一步三旋，走蛇步，扭纤腰，无数的风情
透过暗红的隔扇，依稀绰约，芬芳流啭
长桥短桥，一路评弹，多少女儿在团扇里隐身
低绮户，转朱阁，轻拢慢捻，谢了流年
成也水来，败亦是水。盘门的铁面，枫桥的怅叹
都于女儿无关。擎一束人间的烟火该有多好
给战争上锁，让船在钟声里起锚，女儿在莲花里净身
幸福的大水漫过运河。春天真短，梅雨无期
来不及晾干一片云，来不及步出青石巷的颈项
雨水，织出道路的绸缎，女儿巧手如花，刺出江南的纹身
白墙乌瓦，有缓慢的忧伤，有音乐一样的忧伤
阳光没有踪影，油纸伞撑开，水路无边
空茫茫的水上，雨一丝丝拨弄行人的肩膀
胡不归？胡不归阿！
◎杭州
日子一片片被秋风揭走，直到现在
我依旧习惯向南扭头，西湖里谁可两度留言
晴雨交替的季节，长亭短亭，都布满人间烟火
断桥不断，断裂的是伞骨，一去不回
钱塘每年还在涌潮，潮起之间，动乱的是人心
西南望，射雷峰。传说屡次把那绝世的白挽回尘世
而历史，又不容置疑的巍然耸峙
我说西湖，被这些拥挤的旧事压得
越来越像一块衍生菌类的土地。誓言瘦弱的
就像苏堤的鸟鸣，举重诺轻。爱情，需要一个空间
需要十八里的距离。无论化蝶还是入土，都微言大义
不如去望望茶园吧，雨来的时候，茶树和云，都冰清玉洁
地打开肉身。这让我想起偶而一见的茶园女子
茶树成群结队，绿的是笑靥，白的是你的气息
肉身或妖身，都不是你的罪，灵隐寺的雕像多美，你就有多美
连理枝紫色的藤条倒悬，将是我日后的病
雨突如袭来，砸断传说，砸断梦境
天地四合，无需回头了，我却不得不说出我的疑惑：
苏小小的墓旁，姓阮的男子，究竟回去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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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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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31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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