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明一月诗选

宋光明

宋光明一月诗选



冬至



羊肉这一天总是涨价

并变换各种花样

在锅里盆里碗里盘里

慢腾腾地诉说陈旧的话题



多年了，冬至就是虚伪的盛典

而羊肉，便是这场盛典的开端

虚伪，是因为总是谈论母亲的桔子皮

谈论母亲缝制的棉袄

却不能回到她身边

煮给她或者喝一碗她煮的羊肉汤



新年



新年其实很旧

四十遭都一个样子

风继续吹黄叶子

雾继续遮挡视线

甚至，爆竹的响声还停留少年



11岁以后的奔波依旧在路上

20年的指标依旧让牙龈上火

老母的风筝，线未断却收不回

像那些遥远的梦

一直在枕边却无法相拥



低处



天空和高山倒影

阳光浸染尘埃

云从地面升起



拨开青禾

便拨开青蛙和蟋蟀的弹奏

拨开蚂蚁河老鼠行走的快乐

即便草叶枯黄

也蜿蜒如春天的指路牌

引领波光渐次东流



低处，却因日常而被粗心

以至于我们流窜星际

仰望日月而叹息



小寒



每年这些时日，西北利亚来客

像未失散又久未见面的兄弟

不陌生也不亲近



只是今年，我特别地衰老

特别地思念母亲

她那里，离太阳最近



那阳光是粗布的棉衣裤

和双手摸着的两个锅铲头

以及我和弟弟臃肿的满足的微笑



此时太阳遮在霜雾里

我便特别地衰老

只能与树叶一起

在河堤上被冻得发抖



寒冷中的母亲河



季节很强盗

竟然扒光了母亲河的衣服

杂草丛生，像绺绺凌乱的头发

河底干裂，像被撕开的我的不忍



远处桥洞泛起白光

便希冀那时盈盈的水面

宽阔而波光粼粼

我知道我不会去探究详情

犹如我知道那是连天的薄雾



但我心中确实涌动着那样的水面

波涛汹涌的，从容不迫的，连绵不断的

向着大海和她的日出的

春天和响彻春天雷声的



穿上衣服的母亲河

让我很温暖



反省



耶和华睡醒的时候说：实感

佛在大小庙堂说：不虚妄

接到这些信息

我就开始四处寻找

没有。像所有都睡着了

除了我



我知道这是我的过错

既然大家都觉得那不重要

寻找又有何益？



望着深邃的天空我提醒自己静下来

静下来。突然一颗流星发出声响：

对呀，哥们。





思父



即使片段，也已不太清晰

是我的时光过于粗壮而且繁茂

遮住了他的天空



而今我努力搜寻

只在日落巨大的碑上

看见他浅浅的微笑



善念



我不敢扯下地面的小草

扯下，心口便隐隐作痛

担心，小草说到天堂去了

大地说痛风复发



我想会不会

已和大地融为一体

才彼此为小草而痛

我的心，他的关节

我的善念，他的福乐



幻觉



低气压裹紧大地的衣服，

并遮住城市高贵的脸。

喷嚏，成批次枝头传来，

飞沫片片，婉转而下。



整齐的楼顶薄雾里分外醒目，

像夕阳下蜿蜒的田野的墓碑，

于我寒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