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世界是圆柱形的黑色,重,冰凉,我的身体也该是黑色的。慢慢的,耳朵让我重新打量世界。护士的脚步,细碎而且凌乱,像毕加索那些天马行空的线条,抽象里拱出具象的病豆芽。像冬日阳光下拔出的白萝卜,老婆的鼻息,干净,圆亮。我知道,她进病房前已经搓去呼吸中白萝卜的脏泥块。
口传的某个风景区,草色遥看近却无,舟车劳顿后,其实没有风景,领导的热切关怀也是这样。这个时候,世界就是听到的,风声、空气摩擦声、空调轰响声、脚步声、隔壁床位病友忐忑不安的心跳声融汇一壶半开水,小小的气泡从我心里不断鼓出。
黑夜,像笨熊的行走,一些灯光淫荡地招摇,与我无关。躺在药水味的病床,世界旋转黑色,酸桑葚味的黑色,涂上我冰凉的想象。
我只想看看已经忽视十五年的星空。真诚愿望的低气压抑住翻飞的胡思乱想,像身上的温度计包裹住水银柱,我没有发烧,只是视网膜暂时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