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帽 于 2015-8-2 21:02 编辑
2015年1月诗存
《广场》
江边围着一群人
嗡嗡的
历史上，很多围起来说话的
后来都散了
陈毅广场，是个好的望角
说真的
人生只有一天属于你，就是昨天
明天可能从某处坠落，就没了。
二楼的女孩去江边没回来
好几辆警车
呜里呜里开去
围着的人开始变换队形，像黑海
淹没了饥饿的节日
零点空荡荡的，像风化的剧本
陈毅没有搜索到什么
天空仅有些粉末
《枯木逢春》
指数越过3000点了
阿满说这完全不是计划中的
跌到100，才能产生中国的巴菲特
他捧着茶杯走来走去像亨利米勒
涨势越来越猛
我们站在国贸大厦顶上
看大屏幕幽蓝的光照亮IPO大篮子
看人类相互乞讨然后繁衍
看老鼠在城市下面打造另一个城市
看农村在芥末的气味中
渐渐消失
阿满去证券公司了
我觉得
他是个鬼
《祖母》
你住过的房子传出清脆的风铃
雪的白继续膨胀。我带来盐、当归以及
一小块鹿肉，等暮色验证
我没虚构你的存在
一只雪狐
带来消息，我从白桦林上空飞翔过来
希望能在雪屋的周围
看见一行浅浅的脚印
【大院子】
————献给我的死党们
《东营房》
开始飞行时
我会拿掉面具
撑开手臂的羽毛
在野孩子面前升起来
这时有悬空的恐惧
我扔出石子
他额头流血了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飞行
在所有将军
准备渡海的时候
后来
围墙外面一片祥和
《西营房》
高小黑说警卫班长退伍了
四川新兵和
湖南新兵打架了，湖南兵
来自伟人家乡
赢了之后朗诵了「沁园春. 雪」
几个四川女兵站在他身边
我过去看了一眼
后来再也没去过西营房
《南营房》
在操场上看露天电影
整个团在我后面
冬季的风很像沙场的
还听到枯叶挺近那种壮烈的声音
我一直在琢磨
如何让这一团兵力
去帮瓦尔特
保卫老南斯拉夫的萨拉热窝
《北营房》
父亲中风了
很多将军开始服用紫色药丸
他们苍老
我开始长跑，害怕自己突然会
半身不遂，看着父亲坚毅的面容
看着他柱拐棍
在营地里行走
看着他变成一只豹子
消失在一个秋季
2015年2月诗存
《情人》
一支燃尽的烟
因为思索走到尽头
它弯曲着即将垮掉
那场电影之后我走过卡桑德拉大桥
成为不吸烟的人
每年2月在雨花那片森林
假装燃尽自己
夜是纹身
《影子》
影子有强迫症
但它不是我
我的背
没有弯
也不像流血的瑞恩
我只不过
有些伤感
路过赫尔辛基的时候
想到少年时读过的高尔基
《加班》
「你去查字典，23岁的马云
如何翻译疯子」她让我吃一粒粉红的药丸
「这样你能够变成一台打印机，你看见
明天的仪仗队吗」她继续说
并且用双手
托了托丰满的乳房
《夜晚》
阿满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有些恐慌
另一只也是
我听见滑门的声音
像飞机起飞前的
那时我正在读【饥饿的苏丹】
然后闻到一种古老的茶香
《散步》
路过水池时想江西的旧事：
同学饿得偷鸡，顾之茹夜里去大队部
没有回来。这些让我想了很久
回来时就想去年的事
主要是偷鸡同学
血脂的事
《遇见》
在网上遇见子非（子保长）
我知道他是江西老区的
他把一首倒下去的诗
靠在井冈山附近
然后在一个网吧里推销
剩余的标点符号
《木偶人》
余秀华火了
我早就料到
只是，她和走饭不同
走饭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她越走越像
一个诡秘的木偶人
《冬雪》
百度上输入一个雪
和输入一个冬雪
其结果完全不同的
后者很可能是
青梅竹马的发小
《大衣》
今天楼道很安静
我听呜呜的风不是大悲咒
大衣挂在那里
等你的消息
《如果得闲》
今天忙的不行
信用卡划了一大堆东西
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没有你
《秋风令》
阿满绝对是个傻比
瑟瑟秋风令剃个光头
还站在落叶中
自拍一个Y
《诗是神的》
神有时是张纸头
让你在上面忏悔，那时
什么都是真的
你说这条街是民国的
泡桐纷飞的花籽是明朝的
都可以。你会感觉与神在一起
是那么轻松
那么纯净
《微信有毒》
我看见阿满在扣手机
然后是高小黑和
唐小丽
还有轮子、囚肉都在扣
我点开微信
看见他们
在对我感冒的事点赞
并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返乡人》
回到少年最爱的地方
这个小城的湖
我经常在大雪或是大雨之后一个人在它边上
走走，完全不为什么
只是感觉有一种
理解了巴尔扎克艺术之后的浪漫
发小带我围着湖散步
告诉我前几天还看见水猴子
他说这话的表情与四十年前
一模一样
那时他疯狂地爱着安娜.拉卡列尼娜
《谈话记录》
我依然喜欢闻雪茄味道
尽管她知道我戒烟了
她说想抽一支就是病好了
我说很多抽烟的女人让男人一下就明媚起来
那种姿势酷比了
她拿出一支昆烟在鼻子上搓来搓去
我极其期盼嗅到点燃的味道
看那种寂寞如烟的烟
像我散漫的语言
在空中飘荡
我说贺岁片现在还没有档期
她说喝点蓝山就行了
苦点的
《她和我谈诗》
说了一堆诗人
大都是死去的，这屋子里活着的
只有她和我还有一只猫
猫儿优雅地靠在沙发上
听她说
然后我给她准备晚餐
2015年3月诗存
《山里人》
蓑衣人拎一排青蟹
像古书里插图
路过你吹来些
湿漉漉的水草味道
仿佛读诗
让你充满恍惚和辽远之感
你还看见蘑菇小路
周围有凉风微微熏染
路过的人讲古文
背后的山是剪出来的
《风筝》
孩子喊
放风筝了
确实有一只风筝
在麦场盘旋
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像落在河里的枯叶，也像
歪歪倒倒的村子
它在空中晃来晃去
能钩到什么吗
我念一句「西楼一夜风筝急」
风筝飞走了
小孩也不见了
《进山》
阿满让我到山里看梯田
说自己彻底理解了佛洛依德关于梦的诠释
但他没说蚂蝗
我问他
他说用鞋底一拍就掉下来，只有一点血
这不符合佛洛依德神秘组合
和超现实主义噩梦
我对阿满说不去了
我害怕蚂蝗
阿满站在楼梯边
像扶犁的农夫
也像一个道具
《上访》
谢顶男人像在屏幕里
后面有硝烟或某处失火
我从背上卸下一打书信
一盒猴魁，一只睡袋和一个极老的女人
她弯曲得像一把左轮手枪
我替她点燃土烟，青雾慢慢化开
现出木纹一样的村庄
她开始倾述，像不停旋转的六颗子弹
桌子上的男人拆开一封信又拆开一封
直到拆开睡袋
我听到骨裂的声音
看见祖父
从苦荞的气味里滑翔下来
《眯会》
从黑河到三亚
范增的山水
李白的句子
乌黑黑的
一路从未正式见过月亮
只听昆腔的凄凉，和所有的星星在说：
「我走了」
路上的人都蛮拼的
我累了
让我眯一会儿
就当我是乞丐
《晚安，亲爱的》
写完一首爱你的诗
将它送到论坛
我说晚安亲爱的
它安静地躺在那儿
是一具
不属于任何朝代的裸体
《桃花劫》
你的气息
让我感到病
和不安
让我想医好自己的病体
用剪刀
修掉多余的年龄
《红气球》
窗台上挂了一只红气球
路人都会朝它看一眼
想它的意义
读它晃来晃去的节奏
我看见一个老头摆摆手
一个老奶奶伸出手指
一只鸟儿滑翔下来
然后天黑了
你还没回来
《悲伤的口琴》
风过后
田野有旧事的和声掠过桦树林
那朵小乌云
又盖住村子
像团坟
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唱蓝花花：
「蓝个英英的采奥」那些蓝
便与天空一起流泪
爷爷去世后
老房子就倒了
是它自己死的
父亲带着中学的口琴
去南方打工
《石头孤独》
石头仰面躺着
刻着「闲人到此一游」
那是明末
人们纺纱、种田、养娃
偶尔巡抚路过
昭雪几个冤案，金陵一片祥和
就有了石头记
后来闲人走了，余下40回散落在民国
有人说闲人在月亮盒里
有人说
闲人在石头上打盹儿
和真的人不一样
2015年4月诗存
《雨来》
月亮湿得可以
倒茶女孩留点脂香
就再也没见着了
日子很怪
先是雨来，朱兰茶就渐渐浓了
听一会儿评弹，咿呀地
仿佛冬天又没有离开
该暖的地方鸭子并不知道
之后，天空有些阴影
该暗的暗下来
阿满说，尚湖那片水很软
可惜没有鱼了
《她和我聊到孤独》
我们坐在藤椅里
她更像一个现代工艺品
比如那种极度抽象的根雕
我很担心她会折断，从裂缝里流出颜料
这样我的周围是油画
我的世界
就被架在古老的浮木之上
钉子从那颗最亮的星星穿过
她对我说起孤独
说茶叶里冒出的白烟
说一个90岁的老妇人
并且说我应该有120岁了
《睡眠》
我和阿满坐在蒲团上
任炊烟穿过
还有鸟儿
阿满问这是在飞吗
我告诉他观音走后，世上已空无一物
你看见的，是那些飞走的。
哦，阿满躺下练习蓝色睡眠
他想成为鱼
这是他逃跑的计划，他对我说
你杀我吗，我现在除了涅槃
除了想追那些飞走的，什么都不想
蒲团发出嚓嚓声音
我想我们是最高境界了
滆湖空空的
像个大盘子
《鱼刺》
佛啊或者某个神
是你赐鱼给我和托马的吗
在昆士兰我们没见火枪手
周围是无止境的海，它的辽阔是忧郁的
我们躺在膨胀的浪里
看小蟹抗议海的危机
沙滩上巨大的风在散步
它们路过爱尔兰渔村
和被剔的干干净净的鱼刺
《善者之菩萨心》
大病房从未见过僧人
耳科大夫
给耳鸣人讲梦游
讲僧人如何用木鱼
忽悠善女捐出红尘
在大彻大悟中削发为尼。
耳鸣人伸手拽起耳朵
大夫敲响音叉
一屋子嗡嗡声音
《邮件》
七七这天
我给自己的另一个信箱发了一份邮件
我会在淡马小镇收到它
我在信里对他说
愿你在傍晚泛舟
把所有的你扔进雨里
我一个个去寻找他们
《照片》
一起在小桥上拍照
从桥这头到那头
那时候，我的信箱在鄂西，后来
这些照片都没收到
但现在想起来
还是很惬意
《秘密处决》
在吴中路迷路
我想这是秘密处决
为什么路标朝下
下面是泥土、墓地、蛇和另一个朝代
我觉得他们想杀我
我刚从香港来
中原人在九龙迷路
把一个朝代晾在栏杆上
几个戴口罩的正在抢一只箱子
海面有微光
像先祖的亡灵
很凶恶的样子
2015年5月诗存
《士兵叶文福》
星期六读一首诗
写士兵，他敬礼的姿势
像手枪抵在太阳穴上
与巴顿不同的是
那个将军让他自尽
让他砰一声消失
他在诗里遇见天使
一粒不死的子弹
射穿他肩膀上的星星
他离死只有一只手的距离
后来将军死了
将军的将军也死了
《老家来人》
他们依秩坐在沙发上
看根伯在烟缸里敲打烟锅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安静了
根伯开始抽第二锅
整个屋子如一个念头
墙上父亲依然微笑
他们不时抬头看看他
又转头看根伯
母亲端来茶，在父亲遗像下
我觉得一家人无比庄严
好像等待父亲说什么
《三个人》
下午和阿满钓鱼
是私人鱼塘，我们二人
像在领地议论秋收
阿满说4500点把股票卖了
我不信，老板娘说这几天买了，我也不信
她结实的皮肤上
有菜籽饼味道
阿满到大树底下打电话了
风啊、云啊、草啊、油菜花呀都在动
我的浮漂一动不动
风都不吹它一下
《朋友圈》
她每天都发伤感图片
其实我不想点赞
但是为了
让她知道我读了那些
会在迟些时候
发几个小人给她
像匹诺曹和小新
是很旧的
还有一些我认识的人
不停地发些诗歌
让那些图片更加悲伤
《在大提琴声音里》
她开始拉波帕尔练习曲
阳台之外就有点像布拉格之夜，不久
她的琴声
还是淹没于沉闷的噪音里
我在她对面
能隐约听一些
两楼之间是小路和青草
很久没人走过
木椅很旧，有个布娃娃
在上面坐了很久
《旋转楼梯》
阁楼有各种动静
我总猜测是些什么含义
上面有旧书、缝纫机、婴儿椅
和几十年前存放在气窗上的闪电
从楼梯上去
就像经过年轮，转过最后一圈我看见
我在婴儿椅里，母亲缝一个很大的窗帘
父亲读书
这些动静一直在阁楼
我从旋转楼梯下来
镜子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2015年6月诗存
《苏紫烟》
一小片草地
和天空的紫云
你一个人
在撒草籽，草迅速长
我不断收割
然后我们学唱歌和卷烟
翠鸟像散在空中的芝麻
过了很久，我回来
你的烟草开花了
我们秘而不宣
《浅浅》
她踩过去，她说那是浅浅的
然后雨停了
那洼水在之后的某一天
长出一些青青的草
《阿满》
我和阿满坐在田埂
背后空空的
像过山车上
我们不知向前还是向后
中国农业发出匡匡声音
前面是五常水田
阿满读一首诗
是初恋的
上面还别着一片橡树叶子
满天都是灰尘
和病箫的曲子
《井》
皖南每个村子
都有井
湿湿的井沿
让你想一个少妇
扭巴扭巴走来
又想
曾有烈女
跳下去殉情
心里又冷又热
《蜘蛛网》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吐丝
我认为人类的手脚
是极不可靠的东西
2015年7月28日苏州
|
发表于 2015-8-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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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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