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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与坚硬的碰撞——阅读左刀的两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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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6 21:26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柔软与坚硬的碰撞
——阅读左刀的两组诗《云水谣》与《初级阶段的病症》
宫白云


    诗人左刀是一个很奇特的诗人,在喧嚣的诗歌现场几乎看不到他,但他就在那里,无论什么时候,他带着诗歌的影子出现。在气象万千的诗歌中,他的诗会被人一眼认出。他善于把一个概念叠在另一个概念之中,然后杂揉,碰撞,重生,而这些绞合毫无痕迹,都是由此及彼自然而然地生成,语言的胆大妄为出乎人的意料,往往在一愣神的功夫瞬间击中你的心窝或痛处。对此,左刀说,“在诗歌里,再大的胆,都不够大”。他的神妙之处就在于他可以从任何一处平常或随时都在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情与事物中进入,并从容地掌控,自由地来去,这是他最见功力的地方。就在近日微信群中出现的广东揭阳“打死人贩子”的视频,左刀对此发出的信息竟然是“由此,我想到武松杀嫂”。这是惊人的思维跳跃。而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件,事实上却有着共同的属性,可见左刀对于事物的观察,有着诗人真正的敏锐性。
从左刀的诗歌里,很难看到他诗歌本意的出处。一般情况下,写诗,是有了表达的冲动意愿,才写诗,但这在左刀身上,看不到痕迹。左刀将最初的意愿与冲动,掩藏在他的文字里,很深很深。比如《初级阶段的病症》一诗,如果不从“初级阶段”这四个字进行大胆地探索,就无法发现这竟然是一首写与中国改革开放有关的诗。
就是这样的思维跳跃,就成了他那些像被巫师点化了的诗歌一样,在文本令人诧异之余,又多了些思维向度上的意外。对于诗歌的写作,他并不停留于某个风格之中,他勇于冒着挫败的危险去尝试各种各样的努力,他的探险是扣人心弦的。这一点,与台湾出版商对其诗集《时间的痕迹》的推介定位,是一致的。他的诗总有内心深处的某种魔法般的力量在拽扯着你,一同坠入最隐秘的深处,或甜或痛,都是诗歌所带来的深刻体验。我以为,这就是诗歌的强大张力使然。左刀的诗,用语词所给出的指向,将我们引领至现场,然后又拖离现场,有如梦境的经验。他那天马行空的、接近异端的、陌生化的观察事物的方式,有种砧木接枝的特殊技巧,当词语的枝条一接上砧木,他的诗歌就开始了生长、繁植,但它们究竟会结出什么样的果,诗人把它们交给了读诗的人来完成。对此,正如左刀说过的,“诗歌,是一种阴谋。隐喻,是诗歌的体征。”
事实上,我这个读诗人也正在举起自己的火把进入他最新的组诗《云水谣》中。这组新鲜出炉的诗,是他在参加福建南靖土楼文学院组织的“云水谣”采风活动中,边采风边创作出来的。整体满满的“云水”味道,现有的《云水谣》组诗的八首中,每一首都有一种现场的淋漓感。在诗人眼里,云水谣榕树下那经典的水车,却“是骑独轮车的房子”,“每次转动,都在把远方拉近”。诗人沉浸在云水谣“温润的呼吸中”,“用雨的方式叙述一个村庄”;“荡气回肠之后,次第为井,落座为家”;“说今夜的雨,喋喋不休”;“而云和水还在交谈”,还“有更多的神奇在等”;诗人“在一天里回到童年/这里的水,和那里的水/极其相似/在水与桥之间”,诗人“有自己抵达的通道”,他找到了《上帝的糖》,“这滚烫的香气”,“那坚挺的甜”让诗人“魂萦梦系”;在云水谣“从开始到结束/它一直就是水/并且它从不躲藏/这是值得信赖的滋润”。八首诗浑然一体,出人意外的和谐,那些自由、深邃的联想就像展翅飞向他的鸟,拉近了诗人与天空的距离。凭着对生活与生命的热爱,诗人在《云水谣》中释放了他内心潜藏的柔软与温润。在这组诗中,诗人收起了他的刀锋,始终富于生命的温度,并以高度凝炼与想象的艺术,表达了他对云水谣这方山水的抒情,既能挖掘”乡愁“的深度,又能从云水本身提炼出神奇的意象,从而复活云水。诗人以云水追随着云水,用云水回应着云水,在云水之间把自己的心灵,毫无阻碍地交给了自然和读者。这是左刀的诗,自然、温润、柔软的一面。
   而他在生活中饱尝艰辛的另一面,他交给了组诗《初级阶段的病症》。在这组诗中,诗人不断审察自己的内在潜藏,想方设法试图弄掉压在他心头大量的、无比沉重的顽石,但他的《痛,或者黑夜》却无比漫长,以至于诗人“希望更漫长更黑暗的夜永垂不朽/以便足够让时间腐蚀这伤感”;“宛如比盐水更为盛大的经验/扑面而过 经过天灵盖、耻骨及至生殖器/这黑夜,黑的连手,都找不到”(《痛,或者黑夜》)。诗人在他的诗中尝试了他生活中全部的疼痛与人生的黑夜,他“所有缺失的暗喻,像面容漆黑的孩子”(《我手中的羽毛》);“与其望眼欲穿,不如问一声,好吗?”(《望乡与还乡的方式》)。对于诗人来说,“这是必须承受的痛”(《初级阶段的病症》);他需要一把快刀来斩除乱麻与痛苦。我忽然发现,也许他的笔名“左刀”就是含有此寓意?历史上都是以“左”为大,“左刀”是否是一把最大最快的刀?诗人把自己投入这个刀锋中,寻求那种坚硬和快意,并向那不可预知的黑夜,送去哪怕是微弱的刀光以求得应有的光明。但“夜还是黑了我一生/肯定有另外的写法用以抵挡”;“柔软的水只需一吹就皱了/可以想象春天多么不堪一击,像你/被我劈开的伤口,看不见血”(《刀的另一种写法》)。这样的诗句就强烈地传达出一种厚重的、直面的撞击感,撞击着黑暗的壁垒以求一丝光明的缝隙。与其说诗人是在寻求,不如说是在获取,他在看似失去中获得了自己。
“肯定有另外的写法用以抵挡”。这是左刀自身对于诗歌艺术的探索,也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寻求可能的宣言。由此,才能有云水的抒情之外,在黑夜与信念的交叉点上,诗人还能自我完成对自己的安抚和对生活的刺杀,在冷森与伤口的开掘中,挖出生命存在的意义,以坚硬的、锐利的刀光碰撞出自己内心的柔软,让黑暗发出回声。这就是左刀的刀。
2016-5-25于辽宁丹东




《云水谣》(组诗)
左刀


‖云水谣之一
《转动乡愁》

向下的水,在云水谣流动
因为雨,水的浑浊
榕树更显苍绿
执伞的人,沉浸在温润的呼吸中

有一座房子,依水而居
它是象征,在云水谣转动所有的乡愁
是的,它是骑独轮车的房子
每次转动,都在把远方拉近

拉近些,让流出的水回到故乡
让游子回归家门
哪怕,只是用一只轮子
也能转动一个名叫春天的村庄

20160521云水谣福兴楼现场


‖ 云水谣之二
《用雨的方式叙述一个村庄》

显然,雨正好在点上
所有的可能都在预期之中
除了你隐藏的方式
论证是多余的,一个村庄
已包括了省略的部分

最后的集合,是洪流的阵势
泥沙俱下,直接以水的方式
告知在场所有人,这里已更名为云水谣

夜半的叙事,在酒和雨的交流中进行
一些梦悬留在树梢,晃动着
说是风,其实与一座桥有关

稍下游的地方,构建为盛大的背景
以和为贵,接受梦话和雨点的叼唠

有足够多的方式,雨最适于挽留倾听
梦和床单有着近似的色泽
彼岸的树,拒绝遗忘

可以在伞下,偷窥一个村庄所有的隐私
小三的店,那贩卖的爱情
趋于物美价廉

石头自有坚强的品质
它在学习磨练,也在承担过错
终究是圆滑的内心
让雨的方式得以继续

那么,在村庄的中心
雨点指向的楼群,名字叫故乡

20160522云水谣福兴楼111房

‖ 云水谣之三
《井》

云水谣的井,天天向上
坚守在土楼的心中
向世人敝开一个个探寻的洞口
有些记忆,就此长满青苔

云和水的叙事,已揉合为一首首歌谣
荡气回肠之后,次第为井,落座为家

井,天天向上
由此可以打捞出圆月
一枚又一枚
倒进缸里,是圆月
倒进锅里,是圆月
倒进碗里,也是圆月
倒进他乡,还是这圆月

一口口井,天天向上
只为映照这人间
乡愁的模样

20160522漳州梵云斋


云水谣之四
‖ 《福兴楼夜话》

夜,由此不得安宁
庭院已无人迹
阁楼在窃窃私语
说今夜的雨,喋喋不休

一群异域人
不习惯乡村的静谧
昨夜的身躯
难在云水之间安放

终归到了与夜谋梦的时刻
福兴楼的上空,雨丝正密
梦湿了一地
楼与人,合为凌晨的山雾

20160522漳州梵云斋

云水谣之五
‖ 《一棵溪边的树》

从早晨出发,我们走得更远了
云和水还在交谈
我知道,过桥向右走
有更多的神奇在等

可以看见你收下了伞
给了人间最煽情的一个回眸
我也知道,你整晚都在练习伪装
以便攫取云水谣最深的秘密

这已是五月,它还是踩着自己
以致那溪流,千年了
也无法将它带走

这里的水一去,便与我无关
我是大地的种子
注定要在此终守一生
我今天的凸筋暴骨,也只是为了
格守着一句诺言

季节和眼光都在打探我的前生
而我还在孕育下一个年轮
一圈又一圈地合扰岁月的梦
现在,我只抱住自己的土地
一任流水匆匆,我只站成一棵树
20160522漳州梵云斋


云水谣之六
《断桥水》

对以记忆,这徒劳的冲刷
一直未能将愁带走
那搁浅的水,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去往彼岸的桥,那年有我的足迹
只是时间,它正好和今年重叠
经不住雨水的媚情

我在一天里回到童年
这里的水,和那里的水
极其相似
在水与桥之间
我有自己抵达的通道

20150622漳州梵云斋

云水谣之七
‖ 《上帝的糖》

这滚烫的香气,隐藏在手艺之中
多年的木槌,砸开
花生、蜂蜜、茶芽和花瓣
这多像初吻中开放的味蕾

云水谣,或是长教村
在远山近水与白云的缠绵中
掉下一颗上帝的糖
就在贵和楼内古老的井旁

这座沼泽地上的土楼
接近糖,含着糖,就是糖
离开之后,那坚挺的甜
是个香酥约定,魂萦梦系

20160523漳州梵云斋

云水谣组诗之八
‖《在云水谣收笼一个雨季》

雨是乱下的,毫无章法
还好,从开始到结束
它一直就是水
并且它从不躲藏
这是值得信赖的滋润

走在云水谣的桥上
更多的水在桥下奔涌
也就是更多的信赖在脚下
多好的水啊

收下伞,别在身后
口袋就收笼了一个雨季
腾出的手,与心情握手言和
这又是多么好的事啊!

在云水谣,美好就在口袋里
随手一掏,就,有大把大把的时光
它们在手中,与原来一样,栩栩如生
20150524




初级阶段的病症(组诗)
左刀


《痛,或者黑夜》

“必须有所区别!”这语气,不容置疑
我在半夜写道:风湿了,骨头今夜有雨
之后便是不可理喻的假象
一浪接着一浪,一波高过一波

像回到盛大的盐水中间。这浪一样的人生
“事实如此狡猾”。风无影无踪
落下一身的残疾和风一起喊痛喊疼
我更愿意相信隔壁猫叫的声音

比海更浪。只是,到了最后讲不出再见
我确定风是无辜的。它们穿过厅堂
再透过夜的乳房,也就差那么一丁点
就拐走我的幸福和我所有的苦难

由此,我希望更漫长更黑暗的夜永垂不朽
以便足够让时间腐蚀这伤感
还有多余的盐水在泛滥
并类似于我的多情。这夜深的,比水深

比火深,比盐还痛比一滴泪还深。真要命
风在继续,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在倾泻
熟睡的女人起身,然后说出一生的暗语:
我痛,我忍着。这温暖。这看不见的夜

我只能在弱小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
试着风的方向。宛如比盐水更为盛大的经验
扑面而过。经过天灵盖、耻骨及至生殖器
这黑夜,黑的连手,都找不到

2015.11.09

《初级阶段的病症》

从外部感染开始。血液,这红色的运输
万水千山。骨骼抽穗的时节,镰刀比麦芒锋利
这是必须承受的痛。一锤子的买卖
月亮,从此用来充饥

接下来的句子是中毒的迹象,语无伦次
局部发炎,种子溃败,疫苗疯长
苍老的乌鸦和白鸽向南逃窜
南方,有温暖的雪,有刀具疼痛的命名

最后是骨质疏松,腐败和习惯性流产
十月,不仅用于怀胎
政治犯,渎职者和印度神油混合在一起
类似婴儿的哭声,更像强奸未遂

2015.11.19

《事物的截面与表情相似》

隐喻己接近尾声,戏剧正在杀青
这与表情相似的断层
布满谒语。手中的器具一脸无辜
天亮了,蟑螂就会睡去

也会有草垛从夜里醒来,像风筝
徒手的人,抓一把麦芽,春天就来了
那时的诗歌越写越长,有辫子
扫落风尘,说是昨夜的灰烬

意想不到的语词正在集合
哨子的尾巴细长细长的,会听到雨后
蚯蚓和一只蛇的交谈。这可笑的事
在事物的截面栩栩如生

就像表情般生动。拒绝成了迁就
蝉有多年的时间用于潜伏
台词咬在舌下,宁可生疮不愿说出秘密
这和风气有关,戏目也已失传多年

一定要分辨清楚。黑白已混沌
那些引经据典的人,从橱窗
从锅台,从书页,从双腿之间
正在和蟑螂比身材,比发型

这是极为适合隐喻的下午
可以在雨后的城市,用眼光挑起裙摆
那样会有新的说辞把内心裸露
阳台的胸衣正在打开,耀眼。夺目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纸上的痕迹
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未离开过故乡
当细弱的手再次挽留,夜已深
只能从缝隙,偷窥到笔下的表情

2015.12.03

《我手中的羽毛》

它,不,是她。哦,可能是他
我在两手之间和乌鸦说话
梦,是第一次现身,长得像母亲
于是我确定,她在身后。看我

有水在倒影。一声叹息,故乡远了
母亲的胸膛扑面而来,又是一声叹息
我手中的羽毛,蜷曲,发黑
像河水里飘荡的小木船

于是我确定是他,把梦植入鸦翅
并有着遗传的固执,让河水缄默不语
怎能这样?我的对白苍老了许多
乌鸦的眼神有着上帝的默许

我把手放开。它还在安祥中
所有缺失的暗喻,像面容漆黑的孩子
谈话就此中止,河水在继续流淌
发黑,蜷曲,像我手中的羽毛

2015.12.11

《与鸦书》

这未来,于眼前宛若烟云
更轻的时光面容漆黑,无从考证
粗糙的简历填满了太多的遗憾
遗憾是灵魂一道道的裂痕

最后的温暖。祖辈犁出的道路
在掌中。稗子叛乱,花生落地
蔗的糖,芳香与蝶儿
热恋中的情人正练习躲藏

黑色适合,比如大块头的夜幕
时光照射不到的幽静
也适合于喃喃自语。叶片落下
颂歌那般。沙粒再次被掩盖

澄明的暗喻,乌鸦眼睑透露光辉
孤独被卸解为七块骨头
这谎言般甜蜜的心经
常年埋葬在舌下

逃犯,乌鸦,伐木工人
或者火焰都是灰烬
是的,从火焰到灰烬
所有的翅膀都在诉说艰难

2015.12.11

《望乡与还乡的方式》

终究有一种方式,将身体复原
毫无疑问,必须转过身
并逐一把脚印洗亮,沿着来时的路
对自己说一声,请原谅

这也是不容置疑的方式,这一生
别说你的经历。目标尚不明确
只在途中,迷路。由此眺望的方向
包括曰月星辰和餐风露宿

没有足够的借口返回
这是必备的干粮
与种子一起在风尘中坠落
根,永远向着泥土。你别想太多

与其望眼欲穿,不如问一声,好吗?
似乎无所谓远近了,千山万水从未细数
掐指一算就知道,背在身上的路
其实只是一道细小的门缝。这一生啊

2015.12.27

《瑜伽经第七章》

经书再次被阅读。逐页,逐句
一览无余。书脊隐藏着秘密
信念和种子从身体经过
掉下一声惊讶

她用双脚夹起头颅,必须这样
才能在麦粒掉下时正好赶到
对于时间而言,这样柔软的表达
是一场贴身的恋爱

瑜伽经的第七章指向语词的私处
这肯定是正确的说法。她心想
于是就看见田野在风中泛起金黄的时光
一只鸟,正好飞过

多好的时光啊,和柔软一起,这万千体态
所要讲述的已全部打开。浑圆的
这麦粒般光辉的智慧,就要变成血液
这般的怀柔,这般的坚毅,像一节节骨头

2016.02.02

《故乡,最后的征途》

句芒,祝融,后土,蓐收以及玄冥
终究是在寒冷的腊月离开
天庭的述职报告里,还有雪迹
故乡就此遗落在人间

句芒的鞋,还夹带山野的杂草屑
经书已被翻开
最早的故乡从一颗种子说起
途经的丛林,隐藏着饥饿的秘密

刀耕。火种从祝融的头顶接过
光明小心翼翼,旗帜拂过灰烬之后
天亮堂堂,扎着眼
果子还嫌青涩。故乡在一双眼中晃荡

皇天在上,后土也在上
人间的简历,白纸黑字,适合朗诵
每个笔迹,都是一颗稻粒,一株麦芽
故乡的印戳,方方正正,就一个家字

必须如同守候饥饿那样,学会潜伏
蓐收之神,开始暗恋江山和丰臀硕乳
叙事中省略了烟囱,直接提到干柴烈火
故乡在暗夜里,只点起一盏灯

剩余的路,是生命的台阶
在泪水清洗后,越发像个衣锦还乡的游子
玄冥不言不语,这远方的神谕
暖味得像故乡的那口井,迎着星光,天天向上

一个个年头,就此掉在最后的征途中
荒废的,珍藏的,裹挟的或者徒劳
在故乡在人间,都是迁徙的鸟
飞向天堂,或者终生不栖,如神,如人

2016.02.07

《半字的组成部分》

1.
钟声响了一半,停在了半空中
一晃一晃的年月
半将就,也就成了半生

我拒绝让牙齿离开嘴唇
半生不熟的米饭
离一本书,就差半厘米

之前我就得到启示
左手和右手是一生的距离
我离自己,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有一点必须在今年初就提前说明
刚下过雪,然后再下雪
其中的空隙,是个夏天的伪装

另一个需要交待,才能获得释放
我已经五天没有出门了
家里备足了粮食和烟草。我不喝酒

但这是事实的一半
阳台有花在开放
无名花是一片春天,离床只有半米

我已经疲以应付那些冬暖夏凉和征稿启事
周伯通在山洞已练成空明拳
我却还在推敲人生的一半怎么叙述

我同样拒绝某些主题
强硬的躯体,区分不出另一半的想法
点下去,提起,留下潜伏的角度

点下去,撇出,继续纠结二个人的世界
我是要在山岗的半坡,把鞋子脱掉的人
不要把坏掉的书和生锈的钟声,都种在阳台

说过了几次,你还是这样拖着影子
难怪,我一首诗用了半辈子
只写了一半。这是无法左右的切换

2.
这是从未提及的另一个事实
一开始,躯体就已平躺
尽管离生活近得深入浅出

我必须声明,我看到的事实与事实无关
那是些浮以假像和虚设的场景
那个手持利器的人,在中间,一半是想越狱

我仍然说出春天,并挤出一颗青春痘的种子
日历翻了一半,牧童的笛声潜伏在校钟里
它和他,以及你,躺在原野,默不作声

这很适合打开周伯通的第二卷经书
夜有星光维持秩序,鸟在做梦
我用眼睛让自己醒着,只看夜风之翅

更多的想象归结为一个字
你关上门,我在客厅写诗看电影
之后是清晨,我听见你关上门

3.
一切成形。我耗尽智慧也挽留不住
苹果的浑圆和季节无关
一刀下去,周伯通的脸是张苍白的纸

那时,墨水还在河里。你说,夜很黑
我牵着你的手,你牵着我的手
中间是一条黑色的小路

你是我我是你你是你我是我
春天其实很冷,特别是倒春寒
我们却从未学会倒着走回来时的路

鸟叫了一声不见了,它的梦从未揭示
这个字的最后一笔成了判令
再怎么绕,我都相信周伯通是站着死的

一切业已成形。半生不熟的饭养育着我
左方右圆我已练习了半辈子
可是,花谢了,春天还在那里

2016.03.11

《我的虚无日子》

在掩埋与焚烧的争议中
神第一次转身
我的虚无日子,就此佛光普照

离开咸阳的时候,尸臭和花香扑面而来
蝴蝶已有翅膀,蚂蚁学会了啃噬
众神寂寞的骨骸,剩下残阳般的光辉

直到垓下之歌伴着楚辞
颂扬而起的丝竹开始腐烂
那次不经意的对白,记录了所有的起源

集体作案后的铜铁与竹器,收编为
狱中的灯盏。那丧失性欲的人自言自语
葵花般的宝典,自此,比夜色沉着

我是在三千年后,手持虚无的衣钵
对于星夜和神话的距离,我永不企及
静待中的黎明,仍旧是次第而来

寂寞和空虚已练习千年
高度低调和隐秘,几乎不被言说
这是神的旨意,练习遗忘也练习追问

山海经浮现出故乡的面容,智者如神
血开始浓于水。岸是水的肩膀
船与硝烟竟都学会了远航

我行走于江湖。迟早是要还的
钟鸣鼎食,粗茶淡饭
或是在左右手间寻找影子,都是要还的

生活也是一种学习。灯光仍旧照耀
经书发黄,和神的肤色相近,紧靠城墙
我在一天里,回不到从前

2016.03.12

《刀的另一种写法》

左手持刀,我还不是骑马的人
眼睛之外是些陈年的物件
风藏匿其中,比我的刀更快
也比牙齿更为刻薄

乌鸦合闭了翅膀和嘴唇
夜还是黑了我一生
肯定有另外的写法用以抵挡
我伸不出手。看见乌鸦天就黑了

你是我的夜。抚摸,也是寻找
柔软的水只需一吹就皱了
可以想象春天多么不堪一击,像你
被我劈开的伤口,看不见血
201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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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5-26 23:3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叶如钢 于 2016-5-26 23:43 编辑

欣读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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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5-27 04:3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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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6-5-27 05:0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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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7 21:5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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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8 09:0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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