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一块净肉。白亮亮的,挂在天空。乌鸦想啄,可它的翅膀没有那么长的梯子。
那是我的另一副心肝,老鹰想啄,可它不愿意升天。
就那么高悬着,永不风干,永不变质。
何时割去的,我没有记忆,且早忘掉疼痛。
何时剜出的,悬以示众。我早已忘了羞辱,并且那么轻易地便宽恕了宇宙和尘世。
那是我第207块骨头,从金黄到银白。不锈不蚀,不朽不腐。
刻满密密麻麻的传说。
敲出金属的铿响,迸射青青的火苗。锃亮
一颗颗灵魂。
那是我第207块骨头,无法收殓,也无需收殓。
永恒裸露
亿万年也不风化的,一块残缺又圆满的骨头啊,
它卡牢你的端望
和我夜夜高举的酒盅……
让我赎罪
站在草木的角度看我。昆虫的立场评判我。或者以鸡鸭的口吻谩骂我——
送我刽子手的称号,最恰当。
说我暴君,十分妥贴。抨击我法西斯,一点也不过分。
我割掉过多少草木的脑袋,对它们实施过腰斩、凌迟……残忍至极,却听不见它们的低声哀号。
我踩死过多少蚂蚁,让数不清的甲虫粉身碎骨,轻轻掐断蚂蚱的大腿,将飞蛾送进火海,幼蝉投下油锅,水蛇拦腰砍断,对鱼开膛破肚、剜心摘肝……无所而不用其极,却不觉得有任何血腥。
我割破鸡鸭的喉咙,扒光它们的羽毛,将它们大卸八块……烹饪后,美滋滋地呷一杯小酒。
这就是我: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在许多人眼里,温文尔雅。在更多人心中,我书生意气,风华正茂。
以昆虫的眼光鄙视我,以禽兽的言辞诅咒我,以草木的仇恨咬牙切齿我吧。
让我赎罪,让我的良心得到一丝安慰。
千万不要阿谀和赞美,那会将我钉在耻辱柱上。
让我世代不安,
灵魂永远得不到超度。
故土之花
一阵阵冷香、热香,干香、湿香,暗香、明香,流香、静香……来自一棵树的躯体和花的肌肤。
与我沾着亲,带着故。
我熟悉的记忆,系于一树,系于一个个秋天。
撷一分阳光,二分稻麦,三分菊蕊,四分金属之魂。
合成心灵食粮,精神舍利。
细微,但绝不渺小。
零碎,但绝不琐屑。
灵魂之色,掺进多少情感。
又糅合多少天高气爽的信念。
我的故土之花,
亲情之花,
于风中披挂碎金。淡泊名利,一身禅意。
与一把斧头达成默契
静夜之响。婆娑一地银光
不死之锋利,砍不倒一个亘古的神话。一场精心的打磨,在欲念之上,阴晴圆缺
三秋桂子。我循环往复在一级级台阶之上之下,不忘一池风荷
掩映几朵粉面、酥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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