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喝集（下）》

逼割

三十一、
日头很毒，类似制度
那时候
它们不叫农民
叫庄稼汉
脑袋里长着草，
偷偷种下番薯、地雷、牌位
它们站着，持续地维持一种强硬的垂直
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你可以用量角器测一下
它们与大地正好形成31度的锐角


三十二、
黄檗山上黄叶飞
并非秋天，只是黄檗山的树木
都笃信这一谶语：
“黄檗山上黄叶飞”
但希运确实无事可干，他伸手摘颗葡萄
挤烂，看那种液体身边缓缓滴下


三十三、
慧南爱养小白鼠
每有人拜谒，他说“小白鼠，嘻嘻”
并把撬棍挥动几下。

松林常绿，漏漏出吱吱的叫声。
很快就传开了，“慧南禅师，发明了一种新的药剂”
松林常绿，把挂着的笼子当成松子
慧南佛手驴脚，宗风如笼
但他爱养小白鼠，嘻嘻。


三十四、
割过双眼皮的狗子
在菜地里汪汪叫
僧人们浇水，认为汪汪汪叫中
饱含水，饱含机锋
浇水的桶里，一波才动万波随
是岁大旱，蝗虫产卵
诵经的人突然汪汪汪大叫起来
白云受惊，在半空中随便转了几圈


三十五、
槛前山深水寒
山上有石、有克隆人、有鸟语
水中有落叶、有大肠杆菌、有浮尸
它们互不相知，它们各尽其事

三十六
惠明跑得快
他有弹簧腿，有发动机
有砍刀
六祖有衣钵，有其名曰“法”的脑电波
六祖弃衣钵于石，匿身于草丛
惠明追上去，“还以为是啥精神药品呢，
众人都疯掉了”
六祖有法，惠明有发动机，除了你跑我追
确实无事可为。


三十七、
可以说一些有趣但被忽略的东西
例如晨勃

哦，晨勃吗？呵，我们不说这个，
你瞧：鸡蛋因为抗拒椭圆而旋转，
忧郁的姑娘很红很红

三十八、
《颂古百则》里
经常提到一个话头：
“晨勃”
你可以找找看

三十九、
木头可做成窗户
木头可做成椅子
木头可做成枯木禅
木头可做成树

窗户上安眼睛，椅子上装屁股
把椅子放在窗户外，酝酿一场
挂在树上的快速眼动睡眠


四十、

伤不起成为他新的
口头禅

何必要解释“口头禅”的来历
不妨直接说一声“伤不起”


四十一、
从唐的鼎到宋的镬
马祖的野鸭子
被击落，拔掉毛
被煮熟，切成碎末

四十二、
云门一字关
云门二种光不透脱
云门三种病
逼割四房妾
逼割五双旧袜子
逼割六次胎动

四十三、
U盘插在脑门上
他们是新的工人，兢兢业业
服从指令，色即是空。
统一穿白衬衫，
他们统一吃红苹果
削掉苹果皮，剔除里面的虫子、细菌和籽
并上报苹果的营养价值
他们恒温，有逻辑性，有抗体。

四十四、
　
相互担保的树木，神经质。
相互做空的白云，肥嘟嘟。
骷髅直立，并走动。
他们拿着虚线，见物就捆，见人就缚。
他们精通催眠术，熟读传灯录。

四十五、
月亮错觉
月面佛
月经
无缝塔里，制造名词的人
制造出一扇扇窗户

四十六、
湖水明如镜，蜻蜓站上去
一脚一脚踩着自己的影子
并在湖面上留下脚印
蜻蜓有弯曲的身子
蜻蜓有弯曲的思维。

四十七、
小竹排，拽着两岸的风景
小竹排，装载着海绵体、爆竹
两岸的风景被拉皱，像橡胶皮
被越拉越紧

小姑娘在岸边独坐，
用手指在在地上画着什么
她签署了处女膜修复手术，
她端详着一片叶子上的虫孔

四十八、
在触摸屏上滑来滑去
忍者水果，切西瓜，切桑葚

简单的，必然是愉悦的
姑娘骂骂咧咧，如
受精的溪水

姑娘有密密麻麻的指头
有叮当响的传感器

四十九、
我一生都认为
月亮是扇形的

你们告诉我，说不是
说谎者、疯子、叛徒
你们有断头台，你们有度量衡

我一生都认为
我是扇形人


五十、
洗脸的人
把脸掉盆里

他有户口本
他有五家七宗图

洗脸的人
只是为了摆脱那种
洗脸时的湿淋淋

五十一、
石头冰凉，有众生相
蜗牛有壳，或者说壳中有蜗牛
它爬行，使石头大起来
树上挂闹钟，咔咔咔直响
蜗牛要钻进闹钟里
蜗牛要验证圆周运动
与直线运动的不同
蜗牛有白角，独自发白。

五十二、
在一枚落叶上
我们躺下来
嘿咻一番
趁叶子还没有落进那个孔里
我们再嘿咻一番

五十三、
两列火车相撞
两个领导人握手
两个中国乒乓球选手
会师决赛

我在家看电视，突然被人绑走
他们说伸出你的左手
他们说伸出你的右手
他们说把两只手放眼前，
他们说两根食指来回移动，
他们说指尖能否碰到

五十四、　　
红嘴的不知是啥鸟
它绕树三匝，落在一颗西瓜上
嘣嘣嘣，啄开一个口子
将整个头探进去
像插入一个U盘。

五十五
你可以将五十四里的U盘拔下来
看一看里面传进去的数据：
西瓜里有银河系，有卵细胞
红嘴的鸟叫U鸟。
U鸟的红和西瓜的红不同，
但人眼难以分辨。

五十六、

蚯蚓飞来飞去，有僧捉住一个
蚯蚓顿时裂成两半
两节都跳将起来，僧问子湖禅师
“两头俱动，未知性命在哪头”
子湖用手捏捏这截，用手捏捏那截
然后空手捏捏，一言不发。
蚯蚓飞来飞去，突然说道
“适合钓鱼！”。

五十七、
他将避孕套扔掉
他有瓶中鹅的快慰

湖面上，舟一动不动，像刀疤
他们初识于湖面，撒下沙子

她用卫生纸
擦汗，她有踢瓶的苦楚

五十八、　
木匠深陷于缪勒莱耶尔错觉
木匠深信自己的假肢
晚风轻吹，木头有软下来的趋势。

五十九、
她突然长出了羽毛
她自卑，她穿着厚厚的盔甲
她不再逛街，不再找男朋友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我也不想证明什么
我只说她突然长出了羽毛
　　
六十、
我知道我不该抛下这些棍棒
我知道十日当空，抬眼便错
我知道云散水流，无物可依
我知道世界总有一天会很平静
而雨水低迷，白纸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