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猪记
那时我还不知道猪是猪八戒变的，猪八戒变成猪，不知道猪是孙悟空的师兄。它们注定在那个做梦的早晨从在地上跑在天上。
那时，我幸福的抽打着它在大杨塘里的影子。鞭子扬到树梢头。
鞭头上，青草早早的醒来，露水早早醒来，光亮早早醒来。
农家的孩子习惯在大清早耀武扬威。
赶着猪一路叫唤，一路小跑，穿过泥路、塘埂，穿过晨雾。
山坡上的早晨啊，飞着乱蓬蓬的光线。飞着低头啃草的时光。我的小眼睛盯着猪的肚皮。快些吃饱撑圆啊。猪的肚皮装着一家人一年的油水，衣衫，家用，盈余，书包里的小人书，一年的期盼。
那时我从小人书上知道了还有孙悟空，比猪八戒厉害。
我想变成孙悟空，一个筋头翻十万八千里。
一个放猪娃还从来没有逃脱一头猪的视野。猪发起疯来横竖也跑不出一里地。我最远时跑到镇上的外婆家住了一晚。
我躺卧在猪旁看着天空想着悟空一个筋头翻来，把猪们都变成电影里的高头大马。一大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然一声令下，它们都长出了翅膀，在天空里腾云驾雾。
闭着眼睛，马蹄得得。像美妙的音乐，像山石滚落，像水珠四溅，像我在花草上打滚。
那个早晨沉到光阴里去了。
醒来，天空堆满乌云。大杨塘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孙悟空真的来了，却是抢走了猪八戒。
大杨塘的水在那一年溃败。母亲打下雨点的棍棒交给了那一年的春荒，我把泪水和身上的血迹交给了忍饥挨饿。父亲出远门做补鞋匠去了。
大杨塘又一次无情的勒住了一只猪的呼吸。
惊惶失措的马群被雕在大杨塘水面的画框里，那是天空的倒影。一条乡村路上的绳索，捆着山坡上的空空荡荡。
多少年后一头猪站出水面。只剩我一个人找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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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16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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