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认为炊烟是村庄最美的秀发。
又黑又浓的秀发,在晨光里,被母亲勤劳的双手扶起,被湿漉漉的晓风梳理,成辫,成漂亮的发髻。
或青丝,在豁亮的骄阳下,袅袅。
在夕光里,泛着云霞的色泽,像戴着网罩,或斜插一支簪子。
……终于剃光了。
不是剃,是脱。某种疾病所致。
更像化疗的后果。
光秃秃的屋顶,像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
灰沉沉的天空更像一种灰沉沉的心情和魔影
摘不掉——
太阳金色的草帽,月亮白色的礼帽
给村庄
加冕,但不晋爵。古老的村庄越来越丢掉村的本质,庄的底蕴。
向前一步是镇,再向前一步是街。
街的俘虏,镇的后生!
白花花的晌午
脱掉蓝裙、灰袍、黑风衣。
白花花的阳光像白花花的肌肤,晃晕我的目光,我的感觉,我的心情……
白花花的蚕茧。白花花的蝶翅。白花花的孝幡。白花花的分数。白花花的唾沫
横飞。白花花的银子,打入他人账户;
或回流到自己家的口袋。白花花的季节
来也,勃焉;去也,忽焉。白花花的流水
漫过低坝,向北
像一个生病的孩子,吵夜……
白花花的江鸥,像白花花的膏药,贴在宛溪河的腰眼、肩胛,或膝盖
白花花的药丸,和着温开水,吞下一粒。
电话声声,火烧屁股,我马不停蹄,赶向十五公里之外,打开一个网站的平台……
做一节大地的柔肠
蝉歌将我提到杨柳梢头,餐风饮露。
蛙声又将我按进水里,为初夏,为每一个池塘,敲打着边鼓。
从蝴蝶的翅膀上卸载,我不愿随它们到处沾花惹草。
与燕子同行,千里迢迢,赶到乡下,只为与你低头一见。
黄鹂的婉唱,多么布尔乔亚,却一直为我所拒绝。
逢人报喜,讨一点奖赏,那是喜鹊惯用的手段。
别一发声,便成为乌鸦之语,我一遍遍警醒自己。
“爱就是要走出无爱可爱的状态”,我走进一条胡同,绕了半天,也找不到出口。
在几颗脑袋之间徘徊,我摸不到自己的脑袋。
不做城市的阴暗面。不做狗尾草的卑微。
多少古人的傲骨,埋在地下,成为等待发掘的古董。
蛰伏越来越少,游窜正成为一种时髦。
谁愿意丢掉七情六欲,随我一道做一节大地的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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