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证把我赶出阵地

山东冯喆

——写给自己60岁生日

1、
乘一朵秋云
在大跃进中降落凡尘
我的6月27
就好比刚被摊开的稿纸
任自己肆意地涂鸦
歪歪扭扭地书写
人生的诗句

2、
每一天都是主角
每一刻都是直播
日子香甜下去
已成定局
苦涩的过去也不会忘记

3、
爱每一个日期
像爱六月二十七
爱得自私
像爱酝酿已久的诗句

4、
今天，以诗的名义
告诉自己
告诉那些疲惫的追求
停止写诗
停止买菜，闲聊，打酱油
停止走亲串友

只需看着花开
和时光紧紧地抱在一起
看着朝阳如何冉冉升起
看着晚霞怎样装饰大地
让一杯满足
滋滋地灌醉自己

5、
今日，以诗的名义
不告诉日月星辰
不告诉雷电风雨
不告诉妻子儿女
不告诉心中的词语
只用母亲的受难
来叫醒这个日期

6、
这样一个日期
回首成了最高的几率
手指临时充当了高级计算器
昨天被茶水反复提起
一桌所谓庆祝的吃喝
落款于一个
叫做“知足”的词语

7、
送自己一片青花瓷的天空
这偌大的明信片
左边是太阳
右边是月亮
这漫天闪烁的星体
是一个个祝福的诗句

8、
三尺讲台与五亩庄稼
斗过来斗过去
一根粉笔打败了一株玉米
但面无表情的退休证
还是把我赶出了
坚守40年的阵地

多边形的生活
不适合圆形的胃
碰碰撞撞的半辈子
布满血丝

9、
我深知命运不可抗拒
四十年淌不过
里一半外一半的深水区
贫穷是一条忠实的狗
至今对我形影不离

10、
无论如何
昨天还得叠起
六十岁已经装进兜里
今后的路
还得靠自己开辟

一辈子没挣下家产万贯
至今不会玩鹰捞鱼
还得靠开发词语
养胖自己羸弱的诗句

11、
6月27
无非是一张又薄又脆的日历
60页潦草的人生
被一本退休证翻了过去

以后我要用词语
勾兑我的诗句
拿唐诗宋词的大料
调制后半生的生计
如果有可能
还想用我的华发
对社会尽一些绵薄之力

2018.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