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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新诗流派大系》第二编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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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5 17: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百年新诗流派大系》第二编目录

百年新诗典藏书系
中国诗歌流派网荣誉出品
出版:澳大利亚先驱出版社

“百年新诗典藏书系”编委会
顾问:郑敏、谢冕、刘福春、吴思敬、吉狄马加
主任:徐敬亚
执行主任:谭五昌、韩庆成、李海腾、李万家
委员:杨四平、刘川、大卫、方文竹、王正洪、李世俊、陈红为、宫白云、张无为

《百年新诗流派大系》
主编:韩庆成
执行主编:陈红为
副主编:王正洪、冷铜声、仲夏

海外总发行:(悉尼)澳大利亚先驱出版社中文部
台湾发行处:(台北)《创世纪》诗杂志
港澳发行处:(香港)香港先锋诗歌协会


新现代主义

【简介】

1953年,纪弦(路易士)在台湾创办《现代诗》季刊,在创刊号《宣言》中,纪弦提出新诗现代化目标:“唯有向世界诗坛看齐,学习新的表现手法,急起直追,迎头赶上,才能使我们的新诗达到现代化。”随着《现代诗》的出刊,他的身边渐渐聚集起一批年轻诗人。于是,他又发起成立现代诗社,郑愁予、林亨泰、罗门、杨唤、林泠、羊令野等诗人相继加入,成为台湾现代诗歌的开端。
1956年1月,《现代诗》出刊12期,纪弦在台北召开现代诗人第一届年会,宣布成立“现代派”,应者云集,最初加盟者83人,后增至102人,主要诗人有叶泥、罗行、杨允达、季红等,成为台湾现代诗最具声势的团体。会上,纪弦提出“现代诗六大信条”:一、我们是有所扬弃并发扬光大地包容了自波特莱尔以降一切新兴诗派之精神与要素的现代派之一群。二、我们认为新诗乃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这是一个总的看法,一个基本的出发点。无论是理论的建立,或创造的实践,都要实践横的移植的宗旨。三、诗的新大陆之探险,诗的处女地之开拓,新的内容之表现,新的形式之创造,新的工具之发见,新的手法之发明都要得以实践。四、知性之创造。五、追求诗的纯粹性。六、……拥护自由民主。这六大信条掀起了现代诗的再革命运动,因此被称为“新现代主义”。
此后,新现代主义与1954年成立的蓝星诗社、创世纪诗社一道,使台湾现代诗歌在20世纪50-70年代崛起于世界诗坛,成为彼时中国诗歌艺术高度的唯一代表,并在70年代后期对大陆新诗的现代转型,发挥了重要的启蒙、引领和指路作用。


【作品】

雕刻家(外一首)/纪弦
生命/郑愁予
风景(之一)/林亨泰
麦坚利堡/罗门
不系之舟/林泠
秋兴之六/羊令野
花/杨唤
美丽的叶子/杨允达



蓝星诗社

【简介】

1954年3月,覃子豪、钟鼎文、葛贤宁、余光中、邓禹平等发起成立蓝星诗社。6月,蓝星诗社将《新诗周刊》移于《公论报》,改名《蓝星周刊》。此后又出版覃子豪主编的《蓝星诗选》(季刊)和余光中、夏菁、罗门轮流主编的《蓝星诗页》(月刊),以及“蓝星诗丛”、“蓝星丛书”,先后印行三四十种诗集。经常为“蓝星”撰稿的诗人还有周梦蝶、向明、白萩、蓉子、敻虹、吴望尧、梁云坡、黄用、张健、方莘、吴宏一、叶珊、张健、阮囊、季江、旷中玉、王宪阳等。
蓝星是一个具有沙龙精神的现代派诗社,它与纪弦的“新现代主义”相抗衡,反对全盘“横的移植”,强调尊重传统,力主诗要“注视人生”,“重视实质”,提倡诗人的个性发挥和自由创作。作为现代派诗社,蓝星诗人在注重纵的继承的同时,也普遍接受西方现代诗歌的技巧,追求民族性和现代性的有机统一。1957年,覃子豪发表诗论《新诗向何处去》,对纪弦的新现代主义“六大信条”进行尖锐批驳,主张诗歌应通过反映现实和人生来观照读者,走传统的严谨和浪漫的抒情相结合之路。
1963年,覃子豪去世,蓝星诗社一些成员或旅美,或封笔,罗门编完《蓝星一九六四》诗选后,蓝星诗社宣告解散。


【作品】

向日葵/覃子豪
等你,在雨中/余光中
雁/白萩
留言/钟鼎文
一朵青莲/蓉子
妻的手/向明
在墓穴里/周梦蝶
门开着(节选)/葛贤宁
月夜散步/夏菁



创世纪诗社

【简介】

创世纪诗社成立于1954年10月,由洛夫、张默和稍后加入的痖弦发起,出版《创世纪》诗刊。创世纪诗社是台湾持续时间最长的诗歌社团,《创世纪》诗杂志至今仍在出版。20世纪60年代,《创世纪》是超现实主义诗人的聚集地,主要成员有杨牧、辛郁、管管、商禽、叶维廉、碧果、大荒等。
创世纪诗人针对纪弦的“新现代主义”,早期提倡新民族诗型。1950年代末期,《创世纪》革新版面,以1958年4月第11期为分水岭,抛弃民族诗型主张,转向追求现代化和超现实主义。它大量介绍西方现代主义文艺理论及现代派代表性诗人,如里尔克、艾略特、梵乐希、纪德、波特莱尔、史班德、阿拉贡、许拜维艾尔、米修等,并对中国早期现代派诗人如李金发、戴望舒的创作进行研究和出版。洛夫一再传扬超现实主义诗观,倡导纯粹经验美学,强调诗的世界性、超现实性、独创性与纯粹性,使现代诗进入了纯粹化和贵族化时期。1969年,因经济等原因,《创世纪》出版29期后宣告停刊。1972年9月复刊,由痖弦任社长,苏武雄任发行人。
面对人生中的悲剧情境,创造生命的本真境界,是创世纪诗社的艺术追求。心有不足,遂发而为诗,运用意象语言,省略对现实生活进程的直观介入,超越人生中悲剧性的现状,建构无为而无不为的幻象世界。诗性精神是第二度创造的意向,让未来重新“开始”是创世纪诗社的目的所在。以沧桑之感、超越情怀、纯诗意向和边缘处境为创作心态的四个要素,在困境中以创意开辟“反常合道”的超越之路。
创世纪诗社对潜意识与梦的世界进行了深度探索,认为潜意识世界是一种比现实世界更为真实的存在,表达了潜意识,才能确立和弘扬个体的价值,才能达到人对自身本质的真正认知;同时以梦境记录来实现对外在现实的“介入”,即以话语革命代替实际社会革命的反叛企图。
作为创世纪诗群的代表,洛夫自1958年写作《我的兽》,开始进入现代诗创作时期。之后,用了将近5年时间,洛夫完成了总共64节、600多行的长诗《石室之死亡》,成为台湾诗坛最具争议的作品(洛夫生前是包括本书出版在内的百年新诗纪念活动顾问)。痖弦1968年出版诗集《深渊》,使他在台湾诗坛赢得了持久不衰的盛誉。张默诗歌创作的最佳时期,是对超现实主义进行省思,提出现代诗归宗的70年代以后,乡愁则是张默这一时期创作最重要的主题。
目前,《创世纪》诗杂志为季刊,由古月担任社长、辛牧担任总编辑。


【作品】

长恨歌(外二首)/洛夫
秋歌——给暖暖(外一首)/痖弦
延陵季子挂剑/杨牧
无调之歌/张默
松鸟的传说/叶维廉
金汤公园的午后/大荒
豹/辛郁
邋遢自述/管管
五官素描/商禽
从双连搭捷运到淡水/辛牧
四季之歌/碧果
花火/古月



新诗潮先驱诗群

【简介】

2012年12月23日下午,出席了2012“中国诗歌年会”的谢冕、吴思敬、刘福春、白烨、林莽、罗振亚、苏历铭、韩庆成等嘉宾离开深圳。在宝安国际机场大约3个小时的候机时间里,谢冕提议由韩庆成主持即兴对话,继续上午中国诗歌年会的研讨。对话在机场候机楼“知之洋”书吧举行,根据韩庆成会后整理的《中国诗歌:网络与传统的对话》(发表于《诗歌周刊》2012年12月31日第39期)一文记载,对话第二个话题是“新诗探索40年:从向阳湖、团泊洼到白洋淀”。对话中,谢冕以“新诗潮”而不是“朦胧诗”、四十年而不是三十年来指称中国新诗的现代转型时期。他说:“从‘团泊洼的秋天’到‘白洋淀’的聚会,到我们‘相信未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过程。70年代看起来是很沉寂的,在非常寂寞的时候,诗歌在涌动,一种春潮澎湃的声音,这是从团泊洼开始的……我们的新诗潮也好,知青诗歌也好,是继承了前一辈诗人的创作,从他们手上,接过自己反抗的一种声音。”“新诗潮先驱诗群”,在这次对话中崭露雏形。
根据谢冕、刘福春、林莽、罗振亚、韩庆成等的对话录音,从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开始,新诗潮出现了一个先驱者诗群,他们各自为战,互不联络,但有一个共同点:都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创作出与当时大陆“假大空”的政治抒情诗完全不同的个性化的探索诗歌。这些堪称“极少数”的诗人,有来自“归来一群”、“团泊洼”、“向阳湖”的牛汉、郭小川,北京的食指(郭路生),贵州的黄翔,以及自成一派的白洋淀诗群核心诗人芒克、根子、多多等(白洋淀诗群因自成一派而未纳入先驱诗群,从创作时间上看,他们也晚于牛汉、郭小川、黄翔、食指、依群)。刘福春说:“70年,受‘黄皮书’的影响,到了72年,这种成果就已经涌现出来了。当然作为老诗人,他们自身就带着这样的东西,四十年代的东西。”
2017年冬天,多多与韩庆成在海南有过两次聚谈,多多认为,新诗潮的先驱还有一人当之无愧,他就是北京地下沙龙时期的依群。多多曾在文章中这样评价:“依群最初的作品已与郭路生有其形式上的根本不同,带有浓厚的象征主义味道……可以说依群是形式革命的第一人。”1970年前后,在食指写出《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不久,依群创作出了代表作《纪念巴黎公社》、《长安街》、《你好,哀愁》等,在思想观念特别是语言形式上比食指更接近现代主义。这些作品在北京多个地下沙龙流传,曾经影响过包括白洋淀诗派和朦胧诗派在内的很多北京地下诗人。1978年后,这些由赵一凡保存下来的作品得以在《今天》发表。
今天返观,正是这些先驱诗人们创作的源自浪漫主义的探索性诗歌(依群已摆脱浪漫主义的束缚),与“黄皮书”、台湾现代诗等因素一起,促成了新诗潮即大陆新诗现代转型在70年代后期爆发,使朦胧诗、干预诗以及后来的第三代诗歌,登上20世纪80年代及之后中国诗歌舞台的中心。


【作品】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外一首)/食指
纪念巴黎公社(外一首)/依群
团泊洼的秋天(节选)/郭小川
野兽(外一首)/黄翔
半棵树(外一首)/牛汉



《红楼》诗群

【简介】

1956年秋天,北京大学党委决定停办《北大诗刊》,创办学生综合性文艺刊物《红楼》。编委会由原《北大诗刊》增补成员而成:主编:乐黛云,副主编:康式昭、张钟,编委:马嘶、李任、王克武、林昭、张元勋、谢冕、张炯。
与北京地下诗群所办的地下刊物不同,《红楼》是一份公开发行,且发行量较大的校刊。当然,如果没有编委中的林昭、张元勋、谢冕这几个名字,《红楼》也仅是一份普通校刊而已。正是有了这几个名字,有了他们领先于时代的诗与行,而让《红楼》成为百年新诗不可忽略的一个群体。
《红楼》创刊之初,林昭是主要编辑之一。因为没有专用办公室,很多次编委会,是在林昭的学生宿舍里开的。《红楼》的诗歌作者较多,但从思想到形式比较超前的,是林昭、沈泽宜、张元勋的作品,谢冕是诗歌组组长,当时也写诗,但相对比较平稳。
这种超前,很快成了林昭、沈泽宜、张元勋三人命运的转折点。1957年5月19日,沈泽宜、张元勋创作诗歌《是时候了》,并以大字报形式张贴在北大校园,立即在学生中引起轰动和争鸣。在当时最高领导点名批判《是时候了》的情况下,林昭公开支持沈泽宜、张元勋。一个多月后的7月11日,《红楼》出版“反右派斗争特刊第二号”,在头条发布《本刊编辑部开除张元勋李任》,同时发表多篇“读者来信”,举报林昭是幕后谋士。林昭、沈泽宜、张元勋因诗被打成右派,开始了他们的悲剧命运。
林昭被宣布为右派后,吞服安眠药自杀,被抢救过来,加重处分,后因新闻专业系副主任罗列冒险为之说情,得以留在新闻专业资料室接受“监督改造”。1959年,林昭病重,请求回上海休养。1960年春经批准,由母亲接回上海,病情渐好转。同年,在甘肃农村劳动改造的兰州大学张春元、顾雁等一批右派学生和当地武山县委书记处书记杜映华面对饥荒蔓延、饿殍遍野的现状,希望唤醒社会良知,决定创办油印杂志《星火》。创刊号慕名发表了林昭的长诗《普洛米修士受难的一日》。10月,因被内部人员举报,参与《星火》的右派学生与当地官员、农民共43人遭逮捕,张春元、杜映华先被判刑,1970年被处决,顾雁被判刑17年,关押20年。林昭被牵连进此案,在苏州被捕,父亲服药自杀。1965年3月,在狱中写《告人类》,5月,被上海市静安区法院判处徒刑20年,随后血书《判决后的申明》。1968年4月29日,林昭被改判死刑,随即在上海龙华被秘密枪决。5月1日,公安人员到林昭家向其母亲许宪民索取5分钱子弹费,许宪民因此精神失常,7年后死于上海街头。
有人这样评价林昭:“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形象是黯淡的,在顾准带来光彩之后,林昭再次带来了光彩。她是一个象征,一种精神和人格的象征。对林昭进行人格评价,人们不能不顾及偷生的大多数,同时,却不能不面对林昭。从这个意义上说,林昭的姿态不仅使一段历史有了些许亮光,而且拯救了人们的道德底线。”
沈泽宜1958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因“右派”身份,被发配到陕北子洲县做乡村教师。不久,因对“三年自然灾害”有所针贬而被遣送养猪场劳动,与猪猡同吃同住,饥寒交加,受到非人的待遇。“文革”开始后被捕入狱。1969年还乡,做泥水小工、下水道工、搬运工、筑路工等十年。1978年入湖州五中做代课教师。1979年春“右派”改正。1980年秋调入今湖州师院中文系任教。1989年因故再度入狱,半年后获释。2014年9月21日病逝。
邹汉明评论说:“自有新诗以来,很少有诗人会像沈泽宜那样,戏剧性地以‘大字报诗’的形式来发表他的“成名”作。这首诗,因其特殊的历史意义而成为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诗歌别具意味、令人侧目的作品,也是诗人沈泽宜关注现实的开篇之作。”张厚余评价说:“在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迫害面前,他身不屈、志不倒,依然关注着国家民族的命运和前途;在非人的残酷的劳累、饥饿之中,依然坚持学习、创作、思考,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平反。”
张元勋因《是时候了》加之创办民刊《广场》而被打成“极右”,以“反革命”罪被捕,判刑8年,刑满后仍留在劳改队“改造”就业。1966年5月6日,他以请假回青岛探亲的借口,冒着极大风险,去上海提篮桥监狱以“未婚夫”的名义探望林昭,给历史留下狱中林昭的珍贵细节——“她的脸色失血般地苍白与瘦削……长发披在肩膀上,散落在背部,覆盖着可抵腰间,看来有一半已是白发!披着一件旧夹上衣(一件小翻领的外套)已破旧不堪了,围着一条‘长裙’,据说本是一条白色的床单!脚上,一双极旧的有襻带的黑布鞋。最令人注目而又不忍一睹的是她头上顶着的一方白布,上面用鲜血涂抹成的一个手掌大的‘冤’字!”林昭对张元勋说了遗嘱式的托付:“希望你把我的文稿、信件搜集整理成三个专集:诗歌集题名《自由颂》,散文集题名《过去的生活》,书信集题名《情书一束》。”后来探监一事泄露,张元勋从1968年7月7日起,被单独关押于一处被五重大门封闭的曾储存剧毒化学品的仓库之中,长达138天,每天都有被处决的危险。1979年获平反“改正”,到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任教。2013年4月12日病逝。
沈泽宜曾说:“张元勋最伟大的事是后来到狱中探望林昭!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辉煌!”
谢冕因对“大字报诗”事件“态度暧昧”而幸免于难,毕业后留在北大任教,创作重心转向诗歌理论与批评。1980年5月在《光明日报》发表评论《在新的崛起面前》,第一个公开为朦胧诗辩护,成为新诗潮时期最重要的诗歌批评家。


【作品】

普洛米修士受难的一日(外一首)/林昭
是时候了/沈泽宜 张元勋
致尤莉雅•库罗奇金娜(外一首)/沈泽宜
大氅飘飘(节选)/谢冕



北京地下诗群

【简介】

北京地下诗群是指20世纪60年代初到1974年,10多年的时间里,在北京以地下方式活动的诗歌群体和诗歌(文艺)沙龙。这个诗群既不同于新诗潮先驱诗群的分散性、个体性,也未达到《今天》那样的公开性和影响力。时势造英雄,因为时势未到,有些真正的英雄被无情埋没、遮蔽甚至镇压,时间长达近半个世纪。正如当事人多多所言:“我所经历的一个时代的精英已被埋入历史,倒是一些孱弱者在今日飞上天空。”历史是血腥的,历史也是公正的,上个世纪90年代,大陆学者开始关注这一时期的地下文学。1999年,诗人廖亦武编著的《沉沦的圣殿》出版,这是大陆出版社第一次出版有关北京地下诗群的纪实作品,该书刚出版就遭查封。2004年,以诗歌出版著称的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北京地下诗歌当事人周国平的回忆录《岁月与性情》,书中用较多篇幅回忆北京地下诗歌“第一人”郭世英:“我是在最容易崇拜一个人的时候遇见郭世英的,然而,即使在已经度过了大半生的今天,我仍然敢说,他是我今生今世遇见的最具人性魅力的一个人。”2007年,著名批评家陈超系统考证并评论“X小组”、“太阳纵队”及其三位前驱诗人郭世英、张鹤慈、张郎郎,由此得出结论:“‘朦胧诗潮’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和诗学理论界不竭的诠释热情,使人们将之视为一个全新的诗歌断代,一脉凸兀和垂直‘崛起的山脊’,而忽视或遗忘了在造山运动的早期,地下岩浆喑哑而灼热的挣扎,微弱而不屈的震波的传递。”2011年,曾把第三代诗歌集体推上诗歌舞台的著名批评家徐敬亚,在《天南》发表长篇评论《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用两个部分评介北京地下文学沙龙和“太阳纵队”、“X诗社”。他说:“那个年代,文学结社本身即罪过。这些中国现代文学的先行者们为此付出了比后人十倍百倍的苦难,甚至生命。任何苦难皆有代价。任何苦难皆有果实。一条暗中的文学通道,已经遥远地伸向未来。”
北京地下诗群,在集体主义的革命意识形态一统诗歌江湖的年代,坚持发出了不同的、个体的声音,并为此付出了牺牲自由甚至生命的代价。这也证明地下诗人的探索即使在高压年代,也从未停止。他们是在地底燃烧的岩浆,在政治开明、时势来临的20世纪70年代末期,他们中的幸存者、幸运者,终于喷薄而出,成为以《今天》为代表的朦胧派中那些闪光的名字,并给了新诗潮另一分支干预诗以最初的精神动力。
北京地下诗歌群体和沙龙主要有:郭世英为首的X小组,张郎郎为首的太阳纵队,牟敦白家的诗歌沙龙,赵一凡的文学沙龙,徐浩渊为中心的文艺沙龙,芒克、彭刚二人创建的“先锋派”等。

一、X小组
1960年或更早,在北京101中学读高中的郭世英,与陈明远等同学热心于文学创作,并要模仿父亲郭沫若,出版《新三叶集》,被郭沫若否决。郭世英在读了父亲五四时期的文论和诗歌之后,对父亲后来特别是建国以来的文字大不以为然。据牟敦白回忆,有一次他与郭世英在郭宅门前邂逅郭沫若,郭世英指着他父亲的背影对他说:“这就是你崇拜的大偶像,装饰这个社会最大的文化屏风。”
1963年2月12日,郭世英、张鹤慈、孙经武、叶蓉青四人发起成立“X小组”,随后加入的有周国平、曹天予、金蝶、牟敦白等。中国大陆当代先锋文学(现代主义诗歌)史上第一份民间手抄刊物《X》也同时诞生。《X》共出三期,以活页纸的形式在朋友间流传。《X》发表的是四人写作的诗歌、小说、剧本、哲学随笔、思想札记等。郭世英的《献给X》,可视为《X》的发刊词——“你在等待什么?X,X,还有X……得到X,我就充实;失去X,我就空虚……”。张鹤慈说,“X表示未知数、十字架、十字街头……它的涵义太多了,无穷无尽”。“人的尊严、权利、民主”,特别是“人的个性自由”,一直是郭世英和X小组关注的中心问题。
1963年5 月17日,“X小组”被人告发后作为“反革命”案件由公安部侦破,郭世英、张鹤慈、孙经武被捕,主要罪名是组织反革命集团和出版非法手抄本刊物。张鹤慈、孙经武先是被判劳动教养两年,但因“文化大革命”开始,二人被整整关押了15年,直至1978年“X小组案”平反后才出狱。郭世英因父亲的关系被“宽大”处理,他先到河南黄泛区一个农场劳改一年,后进入北京农业大学农学系就读。文革开始后,郭世英五年前的“X小组”案被重新翻出,自己被农大造反派屡次批斗、非法拘押。1968年4月22日凌晨6时,在被拘押残酷虐待多日后,在双臂被绳索反绑深深勒进皮肉的情况下,郭世英于农大某楼四层“窗口坠落死亡”。

二、太阳纵队
1960年,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附中的张郎郎与同学张久兴、张新华、于植信、张振州、董沙贝、张润峰、戴咏絮、张明明等自发形成了一个诗歌小沙龙。1962年,张郎郎母亲陈布文任教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组织了一场大型诗歌朗诵会,沙龙被邀请参与。张郎郎在会上朗诵了自己的长诗《燃烧的心》,诗的结尾是这样一句:“我们——太阳纵队!”朗诵会虽然很快就结束了,但它带来的集体狂欢的热力仍在持续。董沙贝突然兴奋地大叫:“咱们就真的立刻成立‘太阳纵队’!”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讨论如何活动,如何自己动手刻钢板,自己印刷等等。那天人很多,有一半人留在张郎郎家继续聊了一夜,另一半人则在大街上遛了一夜。1963年初,“太阳纵队”在北京师范大学筱庄楼一间教室内宣告正式成立。由张郎郎起草的《章程》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可以称道的文学作品,我们要给文坛注入新的生气……”1963年秋,张郎郎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太阳纵队”又有所扩大,加入了美院同学巫鸿、蒋定粤、袁运生、丁绍光、张士彦、吴尔鹿,以及牟敦白、郭路生(食指)、甘恢理、王东白、张寥寥、邬枫、陈乔乔、耿军、张大伟等人。太阳纵队办了手抄刊物,供彼此传阅交流,并扩散至沙龙外的爱好文艺的青年中。刊物由大家轮流主编,张郎郎主编的那本设计的“封面是铁栅,用红色透出两个大字:自由”。
1966年文革爆发,张郎郎因“太阳纵队”、秘密集会等罪名被公安部通缉,逃到南方,不久被捕,先被判死刑缓期执行,与遇罗克关押一室,在死刑牢戴重镣重铐三个月,后改判为有期徒刑10年。因“太阳纵队”一案,不少成员受到牵连,结局悲惨——张久兴已在军队服役,因此案被整,于1972或1973年自杀身亡。甘露林已上军事院校,被整,于1972或1973年自杀身亡。于植信,被送到新疆农二师。杨孝敏因案子影响,一直在工厂当翻译……

三、牟敦白诗歌沙龙
1965—1966年期间,因“X小组”一案被判刑的牟敦白刑满释放,他家中渐渐成了一个“诗歌沙龙”,成员有郭路生(食指)、王东白、甘恢里、郭大勋、董沙贝等。几个人经常聚会,玩秘密写诗的游戏,喝酒。没有钱,只能喝廉价酒,下酒菜是咸菜。有一次,董沙贝带来个青萝卜用铅笔刀削削,大家吃得特别有昧。
牟敦白是郭世英一案中最早被放出来的。沙龙中的人都笼罩在这一案件投射的阴影之中。1966年,张朗朗因为“太阳纵队”案被通缉,逃跑前,在王东白本子的扉页上写下四个字:相信未来。当张郎郎逃往南方时,甘恢里写下伤感的别离诗《我不相信你已离去》。而后来写出名作《相信未来》的郭路生,曾对张郎郎说:“我那首《相信未来》,题目得自于你。”

四、赵一凡文学沙龙
1970年冬天,北京知青精神上的早春提前开始。
《麦田守望者》、《在路上》、《带星星的火车票》、《<娘子谷>及其它》、《椅子》、《厌恶及其他》等一批黄皮书向北京青年吹来一股新风。同时,开始流传手抄本小说:毕汝协的《九级浪》、甘恢里的《当芙蓉花重新开放的时候》以及郭路生的诗《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在北京秘密活动的文艺沙龙中,此时有一个十分活跃的大沙龙、大圈子。许多知青诗人、新诗歌运动(即新诗潮)的开拓者以及爱好文学的青年都曾出入其中,不少文艺圈子与这个大圈子发生过交集,它就是赵一凡主持的地下文学沙龙。
赵一凡(1935—1988)生于上海,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自幼因病致残,两度卧床达15年。上过3个月小学,自修完大学文科。一生中最重要贡献,是文革中对地下文学资料的收集、整理、保存。1975年初,因“交换、收集、扩散反动文章”,被冠以组织反革命集团“第四国际”的罪名,与徐晓等沙龙主要成员被捕入狱(北岛也做好了被捕的准备,后因建筑工地在外地等原因幸免)。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出狱,所抄没的部份资料也幸得发还。由于赵一凡多年的细心收藏,汇集成册,相当部份已被原作者遗失、忘却的诗稿,得以重见天日,使不少诗歌最终由“地下”转为“地上”。赵一凡的默默奉献,受到文革中成长起来的一代青年诗人的普遍敬重。
出狱后参与《今天》编辑的徐晓回忆赵一凡时说:“这个人非常聪明,记忆力惊人,治学和办事特严谨,品质高尚。这个人很矛盾。他很正统,非常革命但又很‘右’。”“赵一凡是我的精神导师,他使我认识了人的问题。知道还有一个人的问题存在。我不仅是个共青团员、教师,而且是人。”徐晓通过沙龙认识了诗人北岛、芒克等人,并介绍史铁生与赵一凡相识进入沙龙。
赵一凡做的另一项工作,就是传播书籍,包括灰皮书、黄皮书、手抄本等,致力于对文革中一代青年人的文化启蒙,在当时图书馆普遍关闭的情况下,很多地下诗人从中受益良多。1970年初《相信未来》一诗被江青点名批判,赵一凡仍坚持在沙龙中秘密传播。应该说,作为编辑家,赵一凡是同新诗潮渊源最深、联系最广泛,影响最大的人之一。北岛回忆说:“说到北京的地下沙龙,赵一凡是个重要人物。他父亲是文字改革文员会的头头之一。他从小瘫痪,才气过人,三岁读《红楼梦》,五岁读鲁迅,八岁就自己写书出版了。从他那里我们借到了很多‘黄皮书’。”在北岛眼里,赵一凡已经不止是个沙龙的组织者,更是文革一代精神启蒙的盗火者。
1978年12月23日,《今天》创刊号出版,赵一凡保存下来的新诗潮先驱们的作品,包括可与食指相提并论的依群自己都遗失了的诗作,开始陆续在《今天》公开。

五、徐浩渊文艺沙龙
1967年起,父亲在中宣部任职的徐浩渊,家中经常聚集一些爱读书的年轻人,到70年代初,逐渐变成一个在诗人中颇有影响的文艺沙龙。1972年前后,随着多多、根子、北岛、芒克、江河、牟敦白、严力、谭小春、史保嘉、马嘉、杨烨、鲁燕生、鲁双芹等加入或接触这个“在北京国务院宿舍、铁道部宿舍……以徐浩渊为中心的文学沙龙”,使沙龙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
文革前期,徐浩渊曾装成乞丐到农村去了解农民生活,农民的贫穷使她受到极大震动,写了《陕北农村考察报告》。后来,因《满江红》一诗影射江青而入狱两年。出狱后因积极介绍西方文化,周围逐渐聚集了一批诗人和艺术家,最早的有诗人依群、画家彭刚等。依群是食指之后北京地下沙龙中名气最大的诗人,但因诗歌观念的差异和根子、多多的锋芒,依群后来逐渐淡出沙龙。
这个沙龙最大的贡献,是为北京地下诗人切磋诗艺和地下诗歌以手抄方式传播,提供了一个高端而又相对较大的平台。
徐浩渊在回忆文章中说到沙龙的结局:“我们的家都被抄没了,常常是在公园、郊外聚会。……1973年以后,各家的家长陆续被放回北京,朋友们也四散了,各奔前程。”

六、先锋派
1973年初,芒克、彭刚二人组成了一个“先锋派”。也就是这个时候,北岛通过与先锋派有联系的刘羽认识了芒克和彭刚。据北岛回忆,先锋派成立后彭刚芒克结伴南下,逃票、挨饿、求助、变卖衣服背包……有过一次流浪汉式的行为艺术,以寻求创作灵感和体验。
彭刚的回忆有所不同,他与芒克2012年先有行为艺术,后在1973年初北京冷极的某天,他与芒克去找北岛,北岛不在家。两人边走边聊,漫步向三里河。他们兴奋地谈到彭刚近期画作,争论芒克与多多诗歌的异同,最后聊到西方的艺术流派。彭刚说最喜欢的是先锋派的不断创新,芒克说那我们就应该成立自己的先锋派——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不走学院派的道路,不做御用文人,只追求对自我和自然的感觉。走到厂桥时,北风浩荡,有个老太在卖冻柿子,一毛钱一个,两人倾其所有买了个冻柿子,每人半个,庆祝先锋派成立——此时,整条北海后街空荡荡,只有他们和老太三人。
几天后,小提琴手吴川加入了先锋派,芒克邀请多多加入,因先锋派火速解散而未果。彭刚住到吴川家,白天,吴川拉琴,彭刚画画,芒克时不时过来读几首新诗。晚上,三人在三里河区逛荡。两周后,原始的冲动淡去,先锋派散伙(多多回忆为两个月散伙)。
先锋派虽然存在时间很短,但却开启了诗人和画家结盟的先例,有助于我们理解日后很多诗人画画,很多画家写诗,以及诗画联手这样一个艺术现象。当事人芒克、多多日后画画,即是先锋派的余音。


【作品】

孤雁(外一首)/郭世英
我在慢慢地成长(外一首)/张鹤慈
鸽子(外一首)/张郎郎
一切终将消逝/周国平
片段/马嘉



白洋淀诗派

【简介】

1969年初,芒克、根子(岳重)、多多作为上山下乡知青,共赴河北白洋淀插队。之前的1964年,三人还共同考入北京三中,分在同一个班上。1971年夏天,芒克拿出自己一首诗,其中“那暴风雪蓝色的火焰……”一句,让根子禁不住反复诵读。根子甜蜜的反应令多多大吃一惊。更令多多震动的是,1972年春节前夕,根子把长诗《三月与末日》带给他,他坐在马桶上反复看了几遍,由于对这首诗“有气”,促使多多开始动笔,于1972年底写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在他们共赴白洋淀即将整整五十年的今天,在他们当年的作品早已被奉为“朦胧诗”经典的时候,前面的叙述已足以令本书以“白洋淀诗派”,而不是通常所称的“白洋淀诗群”或“白洋淀诗歌群落”来命名他们。
多多毫不隐晦他们三人在学习、工作(如果下乡知青也算工作的话)特别是创作上的这种“血缘关系”。他说:“但我们是一代人,我想具有密切的类似血缘关系的莫过于我与芒克、岳重了。从十三岁结识,近二十五年过去,我们之间的友谊、纠纷、对峙使我们在众多的诗歌星系中,仍是最相近的。”
回顾历史,不难看到,在20世纪70年代前期,芒克、根子、多多有着共同的诗歌启蒙者:食指,也许还可列上依群;有着共同的诗艺熏陶:“黄皮书”、象征派、北京地下诗歌沙龙;有着诗派自身的相互影响:芒克—根子—多多,循环往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创作有着几乎相同的思想背景和艺术风格——被迫离开首都远赴农村劳动带来的对革命年代的失望情绪和灵魂震荡,追求以一种新的语言方式和表现手法,隐晦地展现个人真实的情感世界和精神探求。
与“新诗潮先驱诗群”四位诗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诗更深远地告别了浪漫主义抒情,不再易懂,而变的不易懂甚至难懂,在象征主义、现代主义的共同作用下,他们以晦涩的意象和象征,在那个文学恐怖年代,隐秘地发出了自己反抗的声音。他们的创作(当然还有芒克为发起人之一的 “今天派”诗人此后的推波助澜),最终成为“新诗潮”主要成果之一“朦胧诗”的命名渊源。可以说,“白洋淀诗派”的出现,正式拉开了新诗潮的序幕。
受芒克、根子、多多的影响,白洋淀下放知青中还形成了一个外围诗群,主要诗人有方含、宋海泉、林莽、潘青萍、戎雪兰、孔令姚、陶雒诵、夏柳燕、周舵、赵哲等。期间造访白洋淀交流诗艺的诗人、艺术家则有北岛、江河、严力、郑义、甘铁生、陈凯歌等。


【作品】

三月与末日(外一首)/根子
蜜周(外一首)/多多
天空(外一首)/芒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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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8-8-25 18:16 | 只看该作者
首赏《百年新诗流派大系》第二编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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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8-8-25 18:4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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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8-8-25 18:4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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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5 19:29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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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09: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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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10:3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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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10:3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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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11:12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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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12:12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民间也应该有一部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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