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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的美学特征（三） 技精艺湛微雕奇 浑若天成诗意画 —小诗精湛的艺术技巧•浅论小诗的美学特征之三 杨光 艺术技巧又称表达技巧，是指作者在塑造形象、创造意境、表达思想感情时所采取的特殊的表现手法，是对表达方式、修辞手法、表现手法、结构技巧等的统称。它的含义非常广泛，既可以包括各种修辞手法、表达方式的使用，也包括各类表现手法和艺术构思上的巧妙使用。诗歌是文学中的文学，是艺术中的艺术，一首好诗是诗情诗意、诗歌形象、意蕴技巧等浑然一如的结合体，它必须在一方面或几方面出彩。当然艺术技巧的出彩，也是一首诗歌成功的重要因素。小诗由于体式上的“精短性”限制，对诗歌的立意形象、诗情诗意、技巧方法等方面要求更为严格，要求诗歌的美学特征尽可能地融会在一首诗中，并尽可能地得到完美的呈现。相对于其它诗歌来说，小诗更强调表达技巧的把握，精湛性的表达技巧是衡量优秀小诗的重要标准之一，它又给小诗安上了一双翱翔的翅膀。寒山石在《小诗论》指出小诗“从技巧上看，具有‘精湛性’”、“要精益求精，追求浑若天成的精湛技巧。”①
一、小诗表达方式的概括集中、简约凝炼，手法多样性。
表达方式是诗人表达思想感情的重要手段，诗歌中所运用的表达方式主要有描写、抒情，偶尔也会用到记叙和议论。小诗中的描写、抒情、记叙、议论由于受到小诗体式“精短性”的限制，往往更加概括集中、简约凝炼，手法多样。
在抒情上小诗多采用间接抒情中的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寓情于事、寓情于理、借物抒怀、托物言志等手法。“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我爱这土地》）这两句是本诗的诗眼，诗人在叙述和描写的基础上，借一只鸟来，（借物抒怀）来直接抒发（直接抒情）诗人对祖国，对大地的一片赤情，读来颇为感人。 “自从母亲别我永去/我便不再看它一眼/深怕那一滴泪水/落/下/来/湿了人间”（桑恒昌的《中秋月》），诗歌 寓情于景、寓情于事、写得催人泪下。“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汉乐府《上邪》）写一位女子对“君”剖白心迹，直接表达了少女至真、至善、至烈的爱情，显得坦荡、真率而震憾人心。
在描写上小诗常采用动静结合、虚实结合、点面结合、明暗结合、正侧结合、粗笔勾勒、白描工笔；乐景写哀、哀景写乐等手法。 “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拣拾/一枚分币//葡藤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缩/而耸起的背脊”。 （顾城《弧线》）诗人顾城通过对动物、植物、人类社会、物质世界四个剪接画面的描写，用一个共同的“弧线”串接，在系列动感的画面中铺开对“弧线”自然美的赞叹以及对其中隐含的社会现象的嘲讽。“雾来了/ 踮着猫的细步/他弓起腰蹲着/静静地俯视/海港和城市/又飘然而去”（美•桑德堡 《雾》）全诗将雾描写为一只潜行的小猫。诗人用猫的小爪子来拟写雾的悄然而来，突出了雾的弥漫飘逸，给人以神秘的美感。诗人由悄然而至的像猫一样的雾进一步具体为像猫一样“蹲坐”、“俯视”的雾，使雾更形象化、具体化，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又飘然而去”，具体实在的形象似乎又淡隐虚化。它的消逝也如猫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诗人在轻描淡写之中写活了惟妙惟肖的似“猫”的雾。
在记叙上小诗注意适时采用顺叙、倒叙、插叙、补叙、平叙等叙述方法；根据情思的表达需要采用合适的叙述人称。“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古诗《弹歌》仅用非常简省的8字就概述了砍伐竹子，将它接续起来制成猎具，弹射出弹丸，打击猎物的劳动生产过程。前两句是写制作猎具即狩猎的准备活动，后两句则写狩猎行为本身。 “一场大火／烧了十年∥不见／消防队。”（麦芒《一九六六年》）诗人用火灾喻十年浩劫，概括地叙说十年动乱的一个戏剧化场面，形似夸张荒唐，实则贴切巧妙，令读者愤慨不已。
二、小诗修辞手法的多样组合性。
诗要高度地概括生活，这就需要用最精炼的语言去刻划鲜明的艺术形象；诗要抒发强烈的感情，这就需要运用各种修辞手法强化诗的感情，为诗歌锦上添花。精巧圆润的小诗也大量运用各种的修辞手法来刻画生动的形象，牵引读者的思绪，使读者在潜移默化之中得到诗的深沉思想、教益和美感熏陶。
小诗常用的修辞手法有：起兴、比喻、对比、夸张、对仗、重叠、反复等，为了增强表达效果，这些修辞手法往往不单独使用，而是进行多重组合，互相补充。如“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施耐庵《水浒》）一句是明喻，把“赤日”比喻成“火烧”，中间“炎炎”属叠字；三句是明喻；一句和三句两个明喻中含有夸张的成分；四句中借“公子王孙”代地主分子及不劳而获的人，是借代；三句和四句是对比。这首短诗兼用了六种辞格，深刻而形象地揭示了农人的疾苦。再如“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徐志摩《沙扬娜拉》），前两句明喻与拟人相融合，将日本女郎离别时的情态写得非常可爱动人；后三句中“珍重”为双声，“忧愁”和“娜拉”是叠韵，一连三个“珍重”是《诗经》中常用的复沓与叠唱手法。双声叠韵与复沓叠唱的应用，在音响上回旋悦耳，在达意上缠绵多情，有余音绕梁，牵魂摄魄之美。再如 “新月弯弯，/像一条小船。/我乘船归去，/越过千山万水。//花香。夜暖。/故乡正是春天。//你睡着了吗？/我在你梦中靠岸。”（沙鸥《新月》）这首诗采用比喻、拟人、移情等表现手法，不但让诗歌生动形象，极富画面感， 而且将诗人对故乡、亲人、朋友的那份相思、爱恋，表现得温馨动人。
三、小诗表现手法的多样奇妙性。
诗歌的表现手法是个大命题，其目的是增强文章的整体或某一部分的表达效果，为更好地表现主旨而采用的艺术手法，都可归为这一范畴。诗歌的表现手法很多，传统的表现手法有“赋、比、兴”，流传甚广，并常常综合运用，互相补充，对历代诗歌创作都有很大的影响。现代诗歌发展变化较大，包括象征、对比、照应、映衬烘托、抑扬变化、铺陈描写、想像联想、托物言志、情景交融、动静结合、虚实相生等。小诗作为诗歌中一种特殊诗体，非常重视这些诗歌表现手法的巧妙运用。
“艺术是靠想象而存在的。”（高尔基）想象力是文学艺术的翅膀。对诗歌来说，想象力的运用更为重要，没有想象、联想和幻想，也就没有诗。大胆丰富的想象既是诗歌的一大特点，也是诗歌最重要的一种表现手法。严格地说，诗歌创作中的一切表现手段都是艺术想象活动，与艺术想象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诗歌的各种表现手法，各种修辞手法都离不开想象，当然诗歌的想象往往也是通过采用诗歌的各种表现手法，各种修辞手法来实现的。“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敦煌曲子词·菩萨蛮）这首古词开门见山，情思丰沛，直抒胸臆，虚实相生，想象大胆、联想自然，采用铺排、譬喻、夸张等手法，以不可实现之事，示不可变异之心，新颖泼辣，奇特生动，毫无修饰地表露出主人公对爱情的忠贞誓言，主人公对爱情的盟誓，充满了磐石般的信念和火焰般的热情。诗中的奇伟多样想象由忠贞热烈的感情激发，而奇伟多样想象又使感情表达得更真挚、明朗、坚定、感人。诗歌一连想象了六种自然景物和非现实现象，这些奇想反复表达了主人公的愿望，在主人公的眼中，爱情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共存。夸张地强调了爱情永固，但又不觉得过分，读者只为主人公崇高的感情而激动。“月亮把夜天/当做一块/蓝幽幽的/磨刀石//磨亮了镰刀/她就要去收割/像麦粒一样成熟的/满天的星星了” （圣野《磨刀石》）这首诗采用了比喻、夸张、拟人等修辞手法，诗人站在孩子的视角去观察、去发现，表现出孩子的天真浪漫和丰富的想象力。联想和想象自然丰富清新神奇，联想事物、语言、意象都符合儿童的年龄特征，是儿童所喜闻乐见的。诗中的联想物、意象“磨刀石”、“镰刀”、“麦粒”、“星星了”具有一定的象征意味，喻示孩子心灵的成长和对劳动的一种渴望与想象。诗歌生动形象，动静结合、富有画面感，洋溢童话般的诗情诗意。“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 老的时候/下酒”（台湾夏辛《甜蜜的复仇》）这首小诗把爱的理解用夸张暗示、欲扬先抑、正话反说、矛盾修辞、黑色幽默等手法来表达，想象非常荒诞诡异，甚至有些疯狂和骇人。当我们用文学的眼光，艺术化地透视这首诗，在深入品味中就会感到它在有点“怪异”的文字组合的表象背后，字字句句都饱含着一种浓烈的生活寂寞和感情辛酸，饱含着女诗人在“离多会少”的生活中对情人的一腔思念真情。它是以“怪异”的奇想来写思念，来写离别的寂寞，来写生活的苦辣酸甜之真情；用一个影子的意象表现了一个深沉的情感内容。欣赏这首小诗，我们不禁为夏宇诗中沈郁激烈的情感所感染，亦为诗人天马行空的浮想所倾倒。
四、小诗篇章结构的精巧圆润性。
结构主义认为，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结构，结构决定事物的本质。对诗来说，结构确定一首诗的特质和基本风貌。不同的诗有不同的结构，不同的结构形成不同的诗歌。诗歌的篇章结构是体现诗歌形式之美、反映社会内容、表现诗人感情的重要手段。诗歌结构是诗歌内在意蕴的外在表现形式，是诗人心理结构的反映。它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诗歌表现的一个重要方面，有时它甚至超过了语言本身的能力。所以说形式对于情感的表达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所谓起承转合皆关“情”。古人作诗，讲究章法、结构，注重诗歌的起承转合。由所见之景、所处之境、所做之事引发联想，由物及人、由事及情、由景及情或由此及彼，产生感慨或感悟，再归结为人、事、景、物、情的统一。现代诗的结构借鉴古诗词起承转合的优良传统，并衍生出若干丰富多彩的结构。
由于小诗体式短小精悍，必须在总体上成其为一首完整的诗，也就说每首小诗的篇章结构必须是布局合理，结构严谨、完美无缺的，否则很容易让人发现小诗谋篇布局上的瑕疵，让人感觉小诗不过是“寻章摘句”的一种小游戏而已。因此，作为小诗，更需要讲究篇章结构的完美建构。在小诗创作中，要对小诗篇章结构的精巧圆润性引起足够的重视，要注意人、事、场景的布局，局部与整体的协调，首尾的照应，段落的过渡，线索的安排，详略虚实的设计，时空动静的调度等的把握。试举例分析如下：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 “看 这是奴隶！”（田间《假使我们不去打仗》）诗歌旨在表现“跪着生不如站着死！”的道理。诗人对这个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不是用口号进行呼喊，而是进行形象化、艺术化的巧妙处理，采用了“ 聚焦型”、“特写镜头式”来谋篇布局，将这个道理融注在一个精选的、典型的、令人触目惊心的镜头里：罪恶的敌人杀死了软弱善良的中国人，还指着他们的尸体尽情奚落，“这是奴隶！”这个特写镜头给人的冲击和刺激令人椎心泣血，抒发了抗争中的中国人慷慨悲壮的战斗激情，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戴望舒《烦忧》）本诗在形式上堪称完美，全诗八句两节，结构上采用位移的形式，呈轴对称排列，形式整齐，语言优美、音节和谐，下一节正好是上一节的回文。上节的抒情顺序是先描绘“愁”“思”之状，然后一层层地剖析清原因；而下节则先交代自己面对“你”的犹豫和胆怯，而接着点明这样的“不敢”使自己备觉“烦忧”，最后两句从时空的角度分别打比方，烘托自己“相思”和“清愁”像隔海相望般“辽远”，像身处肃杀的秋天一样“寂寞”。外在的形式结构与内在的情思结构和谐统一，前后两节虽然只是相同的诗句在排列顺序的不同，但在情感表达上却丝毫没有重复之嫌，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这种巧妙的回环体形式使诗的旋律循环往复，在这样一种颠倒的重复之中，既强化了诗歌的主旨，又使诗意、诗韵在回环中得以深化、凸现，又形成回环往复的音乐效果，极其婉转地诉说了缠绵悱恻的情思。
小诗中的图像诗是小诗布局谋篇的一个特例，也是小诗外在形式结构与内在情思结构的一种高级融和，是小诗对历代图像诗词佳作的一种彰扬。图像诗又称图画诗、具象诗或具体诗，它是一种把词语、诗行按某一图案或形状排列而成的诗，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诗歌形式，具有图形美、表现美、想象美的艺术特性，是杂体诗中较少但最独特的诗类，诗是其本质，图是其外壳，技巧是其灵魂。图像诗构思谋图奇巧，种类技巧丰富，手法读法多样，充分展现了中华汉语言文字独特的风采和魅力，常常令人眼花缭乱，拍案叫绝,极富神力，给人以超级的审美享受。如周振中《人民英雄纪念碑》
一 尊 巨 大 的 磨 刀 石 砥砺着 民族的意志
诗人将“人民英雄纪念碑”比作砥砺民族意志的巨大的磨刀石，新颖贴切，并将诗句巧妙排列，其形式模拟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体形态，使诗形与物象更为切合，使物象更直接作用于读者的视觉，形式和内容完美融合，相得益彰，还增加了诗歌的立体形象感。再如尹才干的《这个月亮还没圆》
年年盼中秋
心与天上那个月亮链接
进入嫦娥搭架的银河网站
搜索乡音搜索情爱还搜索美梦
却搜到了一双双期盼一对对挂牵
只得粘贴在荧屏上粘贴在心上
月色浓夜已深清影动人无眠
把酒问东坡今夕该是何年
为何天下有情的人儿啊
还是没团圆
此诗以一种月亮圆形图像凸现在我们的阅读视阈中，月亮与圆形、形式与内容形成了很有意味的隐喻。月亮的阴晴圆缺形态让心灵在中秋与月亮的对话中产生灵魂与精神同构，情思的阴晴圆缺一如月亮的阴晴圆缺。由于方块汉字的特殊形态所致，诗人所建构“圆月形”诗形构图并不圆润，边缘呈现粗糙缺损的轮廓，一如微妙情思，总有种不太完美的感觉。“这种‘月亮圆形’的诗歌结构开启了我们对于月亮、中秋、团圆和爱情的通感与想像的意义，并形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圆形结构：月亮——中秋——爱情——团圆——月亮，在这种意义和结构中中我们获得了精神的自足与丰富。尽管爱情无果的追问依然在继续，但我们不得不认可和赞许诗人的意义探询。”②再如沉戈的《动物中国》，诗歌采用金字塔的形式凸现动物世界和人类社会的等级秩序，强烈的类比中，也颇让人沉思反省和嘘嘘。
动物中国 龙王 虎 吏 犬 儒 蚁 民
注释：
①寒山石《小诗论》
②龚奎林《视觉与意象的空间转换——读尹才干的图像诗》 | 
发表于 2018-9-7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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