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
她坐在桌角,吃几颗樱桃,核吐在
空白纸页上——她看见樱桃树,迅速抽芽,
纷繁的白花。远山,樱桃林,阡陌路,
红砖房子。她愿意,
把自行车再次停在那里。
少年在前。
少年在樱桃树间,红樱桃在他手上掉下。
红樱桃摘不完。
她在房子边转,她惊讶这次,少年没给她开门
只许她隔着篱墙,往里探看。
下坡路
我还年轻。用不完激情。
长长的路。
我在梦中赶路——
像一个挑夫;一个驾辕的人;一个攀登者。
长长的梦。梦继续向上爬升。
我醒着?
这苦逼的真相——
一直爬升的上坡路,都只是顺势的下坡——
在加速
更快地赶上前面的自己。
夏日
人行道两边,国槐树在头上紧密交织,
不掉下一点天空。
四面就暗下来。
烫热的商铺,快速的街衢,一下子松懈了,学着静止。
他们走出酒店,相约要去河边——
河风当真吹起来,滑溜溜,微腥。
他们甩掉鞋子,脱下衬衫,脱下裤子。
“扑通扑通扑通”。
他们沉下去,浮起来。
一个向远方游去;一个草丛里小解;一个在大石头上,
模仿一尊雕塑。
河水青绿,草滩深幽,水边兀立的巨石——他们认为的
最隐秘的遮蔽。孰不知,
一直是在众目睽睽下,赤身裸体。
——一群小学生呼喊着跑来,他们迅速消失。
陶潜
可是,我是真的,真的看见先生了呀!
为了消除时代违和感,
我穿起汉服,持团扇,费好大劲挽出两个垂云髻。
真的是一间茅草屋。
屋前屋后,几亩薄田,种豆;
蓠落疏疏,种菊(夏季,尚未开)。
先生置一方桌于野,读诗;
架烤炉,撸串,喝啤酒;
对南山,吆五喝六。
先生脚蹬皮鞋,一件大花裤衩紧勒将军肚,
戴墨镜,是个秃头。
枪手
他又一次进入密林。他知道罪犯
就藏在这里,一块巨石后面
——一块孤独者才能看见的巨石。
他爬上去,举起手枪
——只需捕捉到一个轻微的响动。
密林——黑夜掘开的深渊——他酷爱这一大片黑。
他慢慢逼近一棵树,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先暴揍他一顿,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拳头雨点般狂暴地打出去——密林消失——
此刻一定会消失。
墙上渗出点点血迹。
他盯住眼前的罪犯——一个粗壮的黑影。
不,一个盗窃犯,一个险恶的人!
和以往枪杀的贪污犯、强奸犯、杀人犯一样!
他承认已枪杀了无数这样的罪犯。
举起枪,他的右手食指由于刚刚受了点伤
伸不直——枪口弯曲。
“呯!呯!”他低喊两声。
他应声倒下,倒在肮脏的破棉被上
——他已习惯这样,每天晚上枪杀自己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