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快过去了。这几天没在家，也就没有发贴。今天发一组自传体长诗的第一辑。请诗友们欣赏、批评！
《岁月的黑痣》
01
那一年的雪
是从早春 在午夜
人们的熟睡中
悄悄飘来的
所有的梦
都被冻僵了
挂在祖传的
草房的檐下
卯时的黎明
一切光辉都掩藏于
夜的最后的
黑色之中
雪和血
哪个更烫
02
雏婴的哭声
在血水中骤然
响起 伴着母亲
疼痛的惨叫
刺向雪舞的天空
紧裹的夜幕
不情愿地被撕开
光 光明 冷光明
顺着撕开的口子
透了出来
渐渐地把祖传的
草房照亮 房顶
铺满了厚厚的雪
03
脱光了遮羞的衣服
把身上的每一颗痣
都暴露在
众人的目光之下
有谁愿意来
数一数
有多少颗
沿着黑痣的指引
你跟着我
让我们一起回到
童年的河边
04
河水干净
看得见水里轻轻
摇曳的水草
凉风稍一用力
水面就漾起
柔柔的波浪
那时 我们
还不懂得欣赏
它也有愤怒的时候
我曾亲眼见过
愤怒的面目有如
女人脱了衣服
当街撒泼
05
母亲高声的叫唤
从山脚下传来
要我赶紧回家吃饭
其实 吃的是
红苕加泡菜
我的个子
像路边
纤细的野草
06
记得那时
身上的痣
没有现在这么多
别人和我
也都不曾在意
如今有时在意它
其实
也没有什么目的
只是无聊时
对着真实的镜子
摸摸而已
07
偷菜 是儿时觉得
最有成就的事情
它不仅满足了我
欲望的胃口
间或也能补充
一点点
稀罕的维他命
哪像现在
偷菜的都在网上
虚拟得让人
只有空虚
08
红缨枪
曾经扛在肩上
陪我度过了
几个
干瘪的节日
红缨枪立起来
整整高出
身体的两倍
使我的脖子
仰望得发酸
至今眼睛里仿佛
还不时闪烁着
缨穗的红
09
有人说 总爱
回忆往事的人
活的是过去
长不大
也干不成
像样的事情
我至今碌碌无为
每天为了生计
如蚂蚁
疲于奔命
是否就是这个原因
有时我走路 做事
假装显得轻松有力
衰老的心脏
却总是揭穿
我的老底
不留情面
10
青草和落叶
轮番变换着
季节的面孔
卷边的作业本
一页一页地
把枯瘦的日子
翻开又合拢
直到睡进
黑夜的抽屉
不曾敢想
黎明的曙光
何时能够照进来
11
头一次晕车呕吐
至今还历历在目
马路上扬起的
灰尘 覆满了
因呕吐而
扭曲的脸
也许 毛孔里
至今还留有残余
屋门前的泥浆
牢牢地钻进
鞋子的缝隙
一直陪着我
远行的旅程
仿佛是怕我
不习惯
异乡的
另一种生活
12
仅仅一个学期
我就把那双鞋子
扔了（母亲用双手
一针一线
缝制的布鞋）
换了一双
锃亮有形的皮鞋
走起路来
还会发出有节奏的
响声
扔了
除了那双布鞋
我还扔掉了什么
13
黑夜里的白天
阳光总是显得稀缺
我努力把自己
埋进沉重的书本
与词语为伴
有时思考
有时发呆
那些散发着
药味的
字和词
饥饿如春蚕
啃噬着我
憨傻的青春
14
一场大雨
一场持续了
一天一夜的大雨
那是一场
前所未有的
洗礼
五年的同窗
在激情的大雨中
各奔东西
大雨掩饰了
一些欢笑和
另一些忧愁
15
敞开抽烟
敞开喝酒
工资条的钥匙
打开节制的铁锁
微薄的薪水
于我如汽车的灯光
照亮生活的前景
不曾节制的
烟和酒
怂恿我生出
荣耀的梦想
憨傻的乡村小子
一定也会成为
神圣的诗歌之王
个子是再也长不高了
我就把头发蓄长
让自己看起来
更像是一个诗人
16
命中注定我将
永远在黑夜与白天
的夹缝中行走
伤口上盛开着
滴血的花朵
却又不露出
疼痛的痕迹
谁能透过
飞旋的白光
看清我的面目
听清我的呼吸
17
望着镜子中
清晰 跳跃的
黑痣 我告诉自己
要从往事中
回到当下
昨天来求治的病人
还在紧张地等我
明确作出诊断
开出立竿见影的药方
世上有这样的药吗
我自己的身体里
一定也隐藏着
某些疾病
但我不想
现在就知道
我不知道
我就是健康的
18
回到当下的
喧嚣中
学会应付
柴米油盐酱醋茶
因为我是我
心中的诗人
我还要想方设法
修炼出不同于
他人的气质
习惯成自然
现在已没有人
看得出来
我是装的
19
那些曾经
多么熟悉
多么亲切的面孔
落花般随水而逝
一只低飞的鸟
带着我的忠诚
和孤寂
在无边的水上
隐去 只有树
和那些在风中
摇晃的青草
保持着
无法揣测的深度
20
有时 我会重读
自己往日写下的
词和句子
不是为了回忆
和留恋
而是看看自己
怎样从幼稚
走向成熟
21
母亲的咳嗽
和喘息
彻夜不止
让死寂的山村
平添了几分
病痛的生气
我的夜晚在睡觉
而她的夜晚
总是睁着眼睛
我常常在梦中
醒来
觉得夜晚睁着的
眼睛
一直在看我
22
既不想活在
记忆中
也不能活在
空白处
但生存的经验
总是从前天
前天的前天
嚅嚅而来
参酒的水一样
浸淫于每个
思索的细胞
我一直试图
找到第三种活法
23
都说雪落无声
为什么我却
听得十分真切
听那柔细的声音
闪着灵光
从温暖的内心
抚过 并带来
期待已久的消息
落雪无处不到
雪落之处 都是
爱情生长的圣地
我们热爱雪
要以冬天的心境
学习雪的品质
把雪当作
春天的请柬
向花朵之蕊靠近
向诗歌之光靠近 |
发表于 2014-2-6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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