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识的绽放之花
——我读贾传安诗歌
鲁橹
诗者贾传安，我知其甚少，在博客偶尔有过三两次留言，也只是片言只语。他传给我诗歌，没有任何文字上的自我介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要我写一点文字是做什么？我知道的就是去年有一期我们同上了《星星》诗刊，才知他在一所学校，是一线教师，还是其他，也不知道。这样很好，没有旁骛，就没有干扰，就可以纯粹的只读诗，品诗，让诗歌先入为主，真正进入我的视野，不管我鉴赏如何，也是个人心得。
加繆说：创造，就是生活两次。可不可以如此理解：诗歌创作，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写作者，一种在现实世界，一种在精神世界。唯有这两者的和谐统一，才觉得人生的华美。只是写作，以我个人的粗鄙之见，有时候是对人生的多种质问，质疑，怀疑和求证，也是达到生命形式的另一种饱和。故出笔之用心，良苦之余，不一定能寻找到答案，所以，写作，也是创作者给自己设定的一个圈套，愿意心甘情愿的往里钻，独木桥或者阳关道，都有点不管不顾了呢。
躺在床上。一个人靠近我。
我问：你是谁？他说：我是你！
我愤怒了：你怎么是我？
父亲作证：他是你大哥。
我五岁时大哥离世，至今影像模糊。
但在心里一直都存在，亲近而虚无。
他再次叠入我的身体。
大哥，你来，你再来，
你是另一个我。
你我同一个身体。
我撞身取暖。拥抱我们的前世和今生。
——《撞身取暖》
这首诗，猛一看有点惊悚，有点诡异，很像做的一个噩梦。但亲人出现在梦里，这是另一种相逢。作者缓慢的写出，可看得出，作者是克制的。这首短短的十一行诗，实则是一个故事，“我五岁时大哥离世，至今影像模糊/但在心里一直都存在，亲近而虚无。”“我”五岁时去世的大哥，为何去世了，历史原因？身体原因？或者不可知之原因？作者省略不写，只说“至今影像模糊，但在心里一直都存在。”这实际已经是一个阴影，也是一个诱因，一个亲人总入梦的诱因——也可理解为一个游离的自我，孤独的自我，在脱离肉身时的虚无和寻找。控诉和质疑已经没有价值，通过文字彰显的故事苍白而无力，谋求的同一是作者声嘶力竭也情深款款的喊出：“大哥，你来，你再来/你是另一个我/你我同一个身体//我撞身取暖。拥抱我们的前世和今生/”已经有些壮烈的味道了，人在寻求真我合一时，灵肉的碰撞就有了英雄气象。
当代著名诗歌评论家朱先树先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诗是诗人对生命的体验，是对生命认识过程的反刍，诗歌源于生命，也必将归于生命。”这是生命意识这个命题在诗歌创作中的觉醒。如果对生命意识作本质的理解，那就是人对自我力量，信心、创造力的完整把握。
如果说上面那首《撞身取暖》还不够表达这个概念的话，下面这首，在诗歌本体的属性下，更加趋于对生命实质的拷问，虽然抒情是最大因素，但通过情感的多角度宣泄，解说已经无须更多语言——
身体里的河流放浪无形
浪花生出浪花
鱼骨被反复冲洗，如同浪花的白
远离尘嚣，涵泳月光
水里的白云进入它的身体
水面的浮叶已经死亡
很多时间已经死亡
水里的遨游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游鱼》
借题发挥，另辟蹊径，借“游鱼”的身体叹流水无情，流年逝水，“水面的浮叶已经死亡/很多时间已经死亡”，伤情动感，苍茫无绪，一种无奈流淌在字里更刻在骨头里，被时间反复冲洗的岂止是鱼骨，是我们活生生的骨头，“如同浪花的白”！这个恒常的时间命题靠抒情已不能完全胜任，权当是对人生的另一种安慰吧——“水里的遨游/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消亡是生的反极，生何尝不是亡的反极，如此想，生死同根，兄弟同根，你中蕴我，有中蕴无，开始和结束，只是一道又一道的轮回，从容面对，或可坦然得多。
与上述表达异曲同工的作品还有《背叛》“……故乡已不认得我了/那只狗不认得我了/对我狂吠/。此诗沁入骨子里的冷和疼，相信诸位看官也受到了感染；
《野外的雪》《以梦为马》《祝英台》等作品均有同样的气息，生命和时间看似悖论，却相辅相成，成为永恒的话题，而成全诗人的一首首精品力作，让人心得到指引和思索。
水草不能长困水底，它的突围是假装成一条条绳索，纠缠过往的船只和旅人，藉此，它才能被打捞上岸，让身体充分舒展，接受阳光的抚摸，也与大地亲密接触，呼吸芳香的空气。我写下这段文字绝非空穴来风，只因想到人生在某阶段实则就如一节水草，深埋于流水中又想在流水中得到自由，故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得以出水，看看离开沉闷的水后会有怎样的晴空？岸上的风光别有韵味，是在水中不能体验的，且怀了温柔的心情，着意这尘世——
老树站成一根禅杖
经卷般的落叶为大地披上袈裟
普渡秋风里瑟缩的小草
——《秋影•2》
情怀是诗人必备的诗歌品质。故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宝哥哥见到落花暗垂泪，林妹妹孤鹤寒塘，陡然神迷，连命舛悲的香菱都迎风伤怀，皆是一个生命个体对另一个生命个体的照应和怜惜，如同我列举的诗歌，老树经风沐雨，沧桑数度，早已拥有一颗慈悲之心，他站成一根禅杖，只为“普渡秋风里瑟缩的小草”，这是对弱小者的护佑，更是对伟大事物所拥有的襟怀的礼赞。
伟大也曾由细小蕴育。已如菩萨般的老树该是感谢在他的流光岁月中那些为他付出的风花雪月，鸟鸣虫声，甚或深夜的星光，雨后的彩虹……无一不给予他深厚的恩典，如同我们的人生，所得到的与这棵老树何其一致！
如此，我们再来细读下面这首作品——
失血的树叶纷纷落下
凋零的秋天在沉沦
美丽的万物在沦陷
忽见叶子漫飞
窈窕，优雅，斑斓
忽见花枝舒雅
在柔曼的音乐中婉转
在秋水消瘦的地方，水波微漾
在生命枯萎的地方，荷花曼舞
在虫鸣低沉的地方，蝴蝶轻飞
一束束亮光，穿透霜降
照亮晦暗的天空
——《行走的秋日时装》
由物及物，是生命的此消彼长，水涨船高，水落石出，都是不同的生命形式，尊敬万物，才不怕“失血的树叶纷纷落下”，会有另一种物质接替这种消亡，照亮新的事物的面庞：“在秋水消瘦的地方，水波微漾/在生命枯萎的地方，荷花曼舞/在虫鸣低沉的地方，蝴蝶轻飞/”，诗歌结束在光亮里：“一束束亮光，穿透霜降/照亮晦暗的天空/”！
小诗《葡萄》《无花果》《蚂蚁》等等，精巧中深含哲理，不枯板，不呆滞，灵动而活泼，诗意扑面而来，是为精心之作。
传安老师爱上写作，这是一个教师种植的另一片绿色，这片绿色是对其生命的滋养，甚至完善。基于此，我愿意奉上我的敬意，在他的字里行间感受诗意，也让这些文字滋润我及热爱他的广大读者。
今日大暑。京都酷热难当。恳请作者原谅我的不揣浅陋，写下这些冒昧之言。不当之处，还请雅正为谢。
——2015年7月23日完稿于北京废园
2015年9月9日星期四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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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16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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