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独禽
1）暮色中一个钉钉子的人
独禽
柴门散架了
我为此准备了钉子
锤子和傍晚的红
钉子进入木质
扯开夜幕
人影已经模糊起来
巷子深处
有人走过
踩乱了我钉钉子的声音
2014-1-2
2）贴着名字的椅子
独禽
会还没开完
摄影师在调试镜头
那些贴着名字的椅子
摩拳擦掌，提前
褪去会场里的睡意
争相露出精神的面容
只等摄影师一举手
大家一起喊
茄子——
2014．01.05
3）孤独的影子
独禽
影子在黑夜中柔软了
劈叉，拉经。做出惊人的瑜伽
2014-1-10
4）游荡的灵魂
独禽
花儿在风中结果
雁子爬上雨云而去
白草屲播种好的庄稼
拔节的时候哭了
2014-1-17
5）听，一滴水，月儿。
独禽
悬在夜空，湖畔
蛙在呼唤
从你的脸颊滚落
击中我额
月儿不见了
溅起漫天星星
2014-3-17午夜
6)槐花，槐花
独禽
槐刺那么硬
槐蜜那么甜
粗野的汉子
一颗玲珑的心
2014/3/25
7）我驾车在雨雾中
独禽
云沉沉地搭在山头
雾隐藏了十米外的世界
树木发芽开花
路蜿蜒崎岖
我打开防雾灯
试图穿过这些来自西伯利亚的空气
却穿不过四十岁男人眼前
重重迷雾
2014/4/20
8）洋芋投票
独禽
大溪河村的村民迎来有人类以来的首次投票
青壮年都外出务工了
这次神圣不可侵犯的壮举，落在了老人妇女和孩子身上
会场布置在村口的碾麦子的大场里
村民搬来高的高低的低的凳子
整齐的坐在从学校里借来的一排桌子前
会场上方飘扬着欢快的音乐
主席台一边放着几个大箩筐，一边放着几箩筐洋芋
会议开始的时候，有人在主席台讲了一会儿话
讲话被一妇女怀中的婴儿的啼哭打断
于是，投票就这样开始了
村民依次一人一个拿起这边的洋芋
投进另外一边的空箩筐，以选择他们的村领导
还决定他们庄稼地里今年要下种的作物
这是一个神圣的过程
却偏偏有人拿不稳手中的洋芋，滚落在了地上
2014/4/22
9）上苍
独禽
给了我满脸胡须
却收割了顶上头发
2014/4/24
10）贫穷得只有满腹诗书
独禽
桑子应邀初中同学会
来人不多，除桑子皆款爷
山珍海味把酒言欢
不觉聊到诗歌与金钱
多劝桑子下海
炫耀与同情，诡异与窃笑
掀翻桌子在所难免
之后宣告：你们送儿女学校
是学我富达天下
还是学尔等恶霸一乡
2014/5/10
11）天堂
独禽
到青海湖
青海湖畔
和一位藏族老人合影
在苦难人队伍中转佛塔
转转经筒
湖心岛飘在远远的水上
我掏出十元钱给高倍望远镜
多看了一会儿
岛上一位喇嘛模样的天使
一边
啃馒头。一边
瞭望人间
2014/6/5
12）高度恐惧
独禽
女儿认真复习
老婆专心做饭
我边工作边注意着
女儿的动向
高考那两天
我和老婆
像接待父母官一样
接送着女儿
鞍前马后的
考结束了
胀满的气球
一下子瘪了
女儿拒绝估分
2014/6/10
13）在网络里我找到了兄弟
独禽
有一片天
一片蓝天
青海湖水的蓝
鸟儿
遮天蔽日的来
争鸣，独叫
拉屎，觅食
兄弟一般
2014/6/25
14）沖气
独禽
走了，走了
送走了，送走了
不干不净，气消气散
气消气散
爷爷点着冥币
绕着圈，口念箴言
我感到日头的热
从丹田撞出百会
快要着完的冥币
被极速摔进凉水碗
刺啦的一声
后背一凉，汗津津的凉
鬼魂认钱不认人
不认药。走散了
饿急了，苦急了，离了群
对着日头干坏事
装进凉水碗
倒扣在了水眼门
2014/6/29
15）等女儿高考录取信息
独禽
早餐的时候
有人吧唧着嘴
可恶的吧唧声
愤怒 讨厌
我不得不离席而去
直到午餐前一分钟
那种声音
一直绕耳不绝
中午的饭
显然盐放多了
那个早上可恶的家伙
给饭大师提意见
又絮絮叨叨的
下午
我给女儿发了个抽烟的表情
这个小家伙
却给我发了个
左太极加右太极加拳头
2014/7/8
16）窗外
独禽
划破风的
削断风的
是弱不禁风的
白毛草
2014/7/28
17）湘夫人
独禽
南人湘夫人
心里咨询大师
见到精神病人
忍不住
问病
病人笑
她也笑
见到西北两驴
以为马
战津津拍照
驴莫名惊诧
竖耳对看
驴不相识
2014/7/28
18）杀蛇
独禽
剁下蛇头
用钉子挂住蛇皮
一下子剥下去
把剩下的蛇身
放到怀孕老婆
递来的盘子里
回身去取高压锅
老婆扔掉盘子
跑了
去掉头脱掉皮的蛇
舒展骨节
嘎巴嘎巴地
要逃离
2014/7/30
19）笼中狮子
独禽
睡醒了
浑身无力
强用舌头
整理一下毛发
隔着栅栏
看
人
2014/8/5
20）雨
独禽
在北京街头
抬头看见
雨点
密密地
穿过了我
我溃败成一滩死水
2014/9/18
21）雾霾
独禽
寄给小朋友的包裹
网查到京已经三天了
小朋友就是迟迟收不到
天气一再变冷
（包裹里有些保暖衣服）
老婆一再的催我
可是我鞭长莫及啊
我只有一再的问小朋友
小朋友说
还没收到，到了人家会给她
手机短信
可是老婆还在催我
我只得转小朋友的信息给她
“北京雾霾”
老婆不认识“雾霾”
问“雾里看不见走路啊”
我说大概是吧
老婆很忧心“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北京！”
2014/10/10
22）我们可以把社会人群比为一堆火
独禽
解放的时候
就在衙门对面
有三间一过道门面
后面是十七间瓦房
城外有一座大院
爷爷被请去
商量着租用了衙门对面的院落
包括门面
年租金一块七毛
后来，城外的院子也变小了
爷爷弥留之际
两眼迷茫
拿出租赁手续
交给爸爸
爸爸又交给我
没说一句话
（哥哥对此毫无兴趣）
我喜欢收藏
看到这本小册子
异常兴奋
我终于收藏到了
我做“二公子”的证据
2014/11/5
注：“我们可以把社会人群比为一堆火”出自叔本华《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23）杀
独禽
牛已经老了
栓在那棵白杨树下
黑子在磨刀
磨一把宰牛尖刀
刀子在磨刀石和水的打磨下
已经锋利起来
阳光被刀子反射到老牛的眼球
老牛流下了眼泪
老牛不住的“哞-哞-”长叫
丝毫不影响
村民们的喜悦
他们大声的说笑
老牛早已焦虑起来
他试图挣断缰绳
他在后退
他已经拉得缰绳“嗞嗞”作响
杨树倾斜
他已经不顾有人在他的后面
用皮鞭抽打
他一改往日在田间地头的温驯
眼看着他的主人
在给黑子点纸烟
那不是在田间他们抽烟
他休息的味道
那不再是把他当家人
当朋友的味道
血腥淹没了
他们的良心
“嘭”的一声
缰绳终于断了
老牛
老牛跑了
黑子他们顺手操起家伙
追赶老牛
老牛没有回家
他已失去了家
他跑向山上
他跑向他犁过的地
在黑子他们围追下
他无路可走了
他还记得有一次
他轻轻的走过的崖边小路
当时他的主人吓坏了
曾抱住他流泪
他只能选择那条小路了
他沉重的身子
这次没有那么幸运
也许冥冥注定
掉下崖
老牛被绑着抬回来
还没有断气
黑子及时的补了一刀
2014/11/18
24）爸爸，儿子和孙子
独禽
狗蛋和他爸说不拢
一说就砸
倒是球蛋的六岁儿子
好
狗蛋老爸在前面走
孙子跟在后面
喊“爷爷！爷爷”
老头不理
孙子突然改口“哎，老哥！老哥！”
老头一下摸着头笑转回来
2014/11/24
25）一寸心
独禽
三更了
透明的黑
天空
我的
鱼钩
被夜风
晃了一下
2014/11/25
26）一幢楼
独禽
离家不远
有一幢楼
不高。七层
正对着我书房的那个单元
只有五楼的一家，亮着灯
两年来
很多个夜晚，他家整晚亮灯
这让我失望
终于，有一天
在深夜
我走进了这幢楼
的这个单元
我狠劲的踩着楼梯
尽量弄出响动
爬上七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
一层一层的亮起
一层一层的熄灭
我的脚步
一页一页
钉在楼梯上
等着有人
在门缝里扔出一句
“你好”
2014/12/8
27）鸡毛
独禽
一片鸡毛飞过
是不是今天早上
喊起太阳
那只鸡公脖子上的
还是昨天傍晚
蜷缩在窝里
下蛋挣得脸发紫的
那只鸡婆高高翘臀上的
我突然感到
我无聊极了
我没有再追究鸡毛的来去
我站下来
两手插进裤兜
看几只灰麻雀
为啥激烈的争吵起来
甚至
扑棱着翅膀从这棵树追打到那棵树
连一些枯枝烂叶
都弹了下来
那鸡毛
又飞回来，落到了
我的脚下
2014/12/15 |
发表于 2015-10-13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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