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三拍 (组诗)

山水如歌

《爬行之物, 它们在爬行吗?》
@山水如歌



一
火。气。水。土。
四种元素
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首诗的世界，
那些爬行物的世界。

它们 一直爬行在某种进化史中，
对自己究竟是符号，还是生物
毫无迷惑。

哥德尔①在系统外观察。
对他的沉默，爬行物
毫无察觉。

二
无数次。
无数次起伏。
无数次转弯。

一些观念冲破迷雾时，
爬行物的鼻孔 高呼胜利
–– 事与物, 由于循环的连续获得了完全性，
又因循环的简单而相容。

“这不是符号，这不是生物, 这不是事物。”②

哥徳尔如此说。

三
“凡出现的，都非偶然。”
比如这百科全书,
比如这首诗。
它们 为爬行物的演变提供载体。

“如果撕下某页书，情节会有何变化?”

转世的轮回中断。历史断层。
有些角色因没有出路，而误入歧途。

或者 基因
由于某种伤痛而突变。
–– 因为遗忘，历史有了新的剧本。

“在生与死、次序与混沌间，没有边界是可判定的。
它既不存在，又不不存在。”

哥徳尔如此说。

四
字母隐藏着何种秘密?

十二面体。通过柏拉图，
它获得了美感。
–– 美丽的事物通常不实用。
不像这三角尺，它甚至是一座桥。

在两难中，字母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

经书。
它们能催生物理反应。比如
使冷变热，使湿变干。

或者

火种。
–– 所有的文字落荒而逃。


①哥徳尔(GODEL，1906-1978): 奥地利裔美国著名数学家、逻辑学家和哲学家。其最杰出的贡献是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在1931年)，使数学基础研究发生了划时代的变化,更是现代逻辑史上很重要的一座里程碑。

②改自禅宗《无门关》公案之27则《不是心佛》。原句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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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在两种叙述中的生活 》
◎山水如歌



一
不要理睬。
不要理睬 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这是指
术语的 非专业的
某些暗喻。

有些东西，你尝过后，
味道不再是味道。

这是指
有些事，你看过后，
自己不再是自己。

尤其带咸味的文物。

二
Na + Cl → Na+ + Cl- → NaCl  ①
这行 你干脆直接跳过。

它无非是说—
两个活性的元素相遇时，
才会有事件，比如火与
炉灶。(盐矿、盼望、豆浆烧制成化合物。
离散、聚合在泪水中沉淀。
而那些隐痛 化身为透明晶体。
)
但最初的激情 终会蒸发而去。
(如果，远在历史外，你还能感到
某种咸味，某种经验的热度
那是一种机缘。因为契约、纠纷、事故
早已从生活中的帐册过滤。)

它无非是说—
万物轨道的转移，好比电子
源自内心的魔力。
“一失一得间，秩序有了新的平衡。”

三
盐井。盐湖。盐田。
它隐身于大地，中生代的传说中
恐龙甚至因它而聚。

它沉睡于层层黑暗中，
它的梦 仿佛褶皱的肌理。
— 难道对这样的生活，它有着某种好感?

“天车越接近天空，
钻杆就越深入黑暗。”
光芒沿卓筒闯入。它意识到
自己是白的持有者，甚至是火的持有者。
但这已是另一个梦，盐工的梦。

苏醒时 事物是痛苦的。
沉积的惰性 想把它挽留在过去，
它自己在半醒状态里徘徊:
企图继续梦中的情节。
“那还未上演的，一如那还未流下的眼泪。
或许它们才是大地之盐?”

但绞车打着别的主意。
一种不可抗拒的力 使它
于时间的漩涡中上升。
它如何思考新的命运?
给未来与过去取同一个名字
以否认即将到来的未来。
或者
将经验带进新世界,
让过去与未来同在。
但是
过去是多久? 止于昨日的旧梦
还是恐龙某次与盐有关的吼声?

四
...
千米之上。

盐井。盐湖。盐田。
火与炉灶。
它走进人们的生活。

在宴会中 它内心的力量得以溶解。
无趣的交谈便有了滋味，一些话题
变得形而上，比如“关于血腥之美”。

它，与风在一些传说中并列。
能防止外部热情的渗透，
并对时间进行操作。
那些因新鲜而脆弱的事物
就成了精致的代名词。

而在理性中，怀疑是另外一种盐，
仿佛它是一个诗句的标点。

对善于倾听的人，
它会透露有关调味的秘密 :
“知识，会因为已知而显得无用。
那些有咸味的事物，它们才是真实的。”

①盐的主要化学成份是离子化合物氯化钠(NaCl)。该表达式(来自维基)表示钠原子与氯原子间电子转移后,形成离子,进而构成氯化钠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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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力波，历史的涟漪》
◎山水如歌



一
这次 我们来仰望天空。

但是 那些已知的事情
最好要遗忘，比如云。

它们在气象的历史里兴风作浪，
并企图预测命运的吉祥。

它们的彼岸，才有  
我们的地址。

二
开始于洞穴。
一些直立人的图案:
它们脱胎于石器。

——比想象更有想象力的，
是两件石器的想象。

它们从石器画出铜器,铁器。
于是 混沌中就有了火花。

它们虚构了座座宫殿。
于是 上帝住了进去。

这强大的符号。

三
能指与所指。男人与女人。双星之间。
总有一种潮汐力 不可察觉。
总有一种涟漪 难以捕捉。

“上帝有很多苹果。”
——这背景信号强劲，是唯一的例外。

第一只苹果做功:名称逃离
实体的引力。

事物开始新的组合，比如
第二只苹果 一次偶然的摄动中
它与某个行星做了类比。

四
名称获得自由。它的好奇心
像苏醒的原力，呈波浪型向四周传播。
(难道这不是实体的一种引力?)

名称有了别的名称 :
常数，变量或谓词。
因此 它对不可感觉的世界
有了感觉，甚至一种美感。
(难道这不是实体的一种心理?)

第三只苹果 出现了多次。
——次次作为信使。

“你们写出的方程 胜过上帝的诗篇。
特别是第1964章，它与上帝粒子交换了质量。”


五
那我们呢?

LIGO①, 这第三只眼，
让我们见证了0.6秒的传说。
但我们内心的电子，它们更期待
概率外的碰撞。

于是 我们仰望天空。

视界外,有我们的地址:
LANIAKEA② > 室女座 > ... > 银河系 > 太阳系 > 地球

所有的源头都难以抵达。
所有的时间 都有同一去处。

①LIGO : Laser Interferometer Gravitational-Wave Observatory(激光干涉引力波天文台）是美国的两个引力波探测器。2016年2月11日, 美国宣布LIGO检测到引力波的存在。
②LANIAKEA (拉尼亚凯亚)，是银河系、太阳系和地球所处的超星系团。这个词来自于夏威夷语，意为“无尽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