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娓娓大传递
——论周庆荣的“大散文诗”（之三）
有评家曾形容周庆荣的散文诗是“思想的散步”，的确很形象，笔者在赞同的同时却感觉说成“思想的太极”更确切。周庆荣的散文诗中的思想传递动感，如同中华国粹太极拳一样，从容、舒缓、柔和、内蕴，一旦出手就是千均之力，它显出国人善意、隐忍、刚毅、博大、力道的文化特色。世间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思想的灌输，无论是用什么方法，都不会让人欣然接受；所谓“身体力行”、“潜移默化”、“循循善诱”等词汇都是不得已而产生。文学传导思想更忌说教，“寓教于乐”、“快餐审美”更符合现代人的特性与要求。
“洗脑和洗礼可以是一回事，都是并不强制地使你自觉地接受某种思想或意识形态，而如何真正让它为我所用而不沦陷其中，唯一解决之道便是，永远保持独立思考并扩展眼界与学养.”（《YANLIAO的日记》）周庆荣在蛰伏数九寒冬之后，随着温暖的春风醒来，他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原和国土，心中产生的第一个意念就是把埋藏多年的心里的话说出来，而且还要让别人接受，最好是让绝大多数人接受。于是，他选择了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像一条清流缓缓而下，无声无息地灌溉着干渴的生命；以散文诗这种既像流水又像高山的文体，抑扬顿挫，迂回抵达人们的心灵。
这样，一种看似平常然却十分难得的艺术方法、一种特有的艺术风格就形成了：笔者称之为周庆荣的“思想的娓娓大传递”。本文着重解析其艺术方法和艺术风格，也在思想层面作适当探讨。
谈心式以解忧
俗话说：“人生难得一知已”，而今，就连人与人能面对面说说话、交交心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即使夫妻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都是如此，更别谈上下级之间、朋友之间、同事之间了。
“冷漠”几乎可以概括当下中国国民的情感心理和意识形态，人与人之间仿佛无意识无情感的星体，行尸走肉，各不相干。人性美好的一面被私欲、利益、偏见、猜忌、自保、贪念等分裂，形成一个巨大的沟壑，心灵无法沟通，人际涣散疏离。作为引导教化民众的文学，不是附庸政治、大唱高调，就是自恃清高、曲高和寡，大多数是迎合媚俗，粗鄙生硬，有的甚至干脆远离尘世，把幅幅仙境神图铺排开来，艺术不着边际，是非模棱两可，思想无从所依。文学成了一坛勾兑的假酒，让喝了它的人黑白不分、直曲颠倒、身心飘忽。
怎样拆除人内心的樊篱？摆在所有知识层、文化人的面前。板着面孔不能靠近人心，挥舞教鞭不能走进人心，浅尝辄止不能深入人心，居高临下不能软化人心。周庆荣，这位来自乡土之上的汉子，深知人心不古这个浅显的道理，也深深懂得黄土养育的人都有颗朴素、善良、敦厚的心，如同泥土一样柔软。只有“贴近”，才能让人“服”。普通的人民不懂文学，但他们深爱文学里透出的光芒，特别需要文学中所含的营养。文学是双手，可拔开他们心灵的迷雾；文学是团火，能驱散他们的“冷漠”。
“有一种病叫迷惘，一个地瓜和另一个地瓜，它们直到被收获才能共有出头之日。这之前，互相冷漠，宁愿一起趴在黑暗中，也拒绝握紧另一只兄弟的手。信任的叶片上长满了虫子，在沙漠般的人性世界里，不安和恐惧正尽兴表演。”
——《我向往光芒的思想》
诗人将“冷漠”归属于精神的“迷惘“，把黄肤色的人群比喻为地瓜，”窝里生“、”窝里长“到“窝里斗”，这一人类不可避免的生活形态和生存共性，用形象的语言呈现出来，它像一幅影象，叫人一看就忍俊不禁；这正是诗人的高超之处，可叫凡是能识字的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已、反省自已，从而来改变自已。诗人在提出一种现角的同时又形象地指点“信任的叶片上长满了虫子”，这只“虫”究竟指什么？它对人们的相互信任产生了什么破坏作用？诗人没有讲明，只说它们“在沙漠般的人性世界里尽兴表演”。这平易的语言谁都看得清，但就是难以道明其中的深意。关键是这只“虫”，也许是我们自身，也许是他人，也许是某种现象、某种观念、某种文化、某种风气……几十个汉字编织成一支铜钟，叫人警醒。
接着诗人以旷古的大义和责任心道出压在灵魂里的担忧：
“我真正担忧的是，思想的光芒因为超越眼前的秩序而被故意忽视。我熟悉这块土地的传统，思想似乎与人间烟火无关，“让那些人走远些，那些疯子！碾死一只跳蚤那样让他们消失！”
——《我向往光芒的思想》
太贫穷与太富有都是思想的空白地带，是谁在“忽视思想“的作用？思想真的与烟火无关吗？我们虽然不得而知，但已知。那些“疯子”是谁？不说，亦明。此刻，笔者也像成了个老农，蹲在夕照的屋台前，吸着旱烟，心领神会，豁然开朗。
周庆荣的散文诗让各个层次的人在他温和的语境下、在他与读者平和的交流中，得到贴近、获得思想，巨大的忧郁也释然。
扶伤式以济世
周庆荣有句话同样能叫不能自救的人震聋发聩，他说：“能治病的思想是多么重要”。何叫“能治病的思想”？这些要用思想才能治的”病“又是什么？不能不令我们沉思。诗人郑重地提出”多么重要“，其严峻性已不言而喻。商人看得是市场，军人看的是地形，浪人看的是气象，那么，思想家、文学家又看的是什么呢？他们看的是社会和人类的精神走向。当下中国繁荣之下的黑洞，谁都有个抽象的指认，为此忧郁的现象是一支善美的歌，大家都想唱，可惜无有一个公认的指挥。而周庆荣不愿手舞指挥棒、穿一身燕尾服站在台上，他确认芸芸众生患的是同一种病，一种罕见的病，他愿来当这个救人济世的医生。
为此，很多有正义感的知识份子无不大声疾呼，其中谢有顺先生曾痛心呼吁：“在今日的文学写作中，重申灵魂叙事，重塑一种健全的精神视野和心灵刻度，便显得迫在眉睫。”许多人都实践过了，但效果不佳；其最大原因是未能真正理解谢先生的话，医治的对象并非别人，首先应是作家自已。而周庆荣在医治好自已的同时，用一双CT样的眼睛，一眼就探清了阻塞在人们精神中的“血栓”。他再把自身当作药物，且反复研制调配，深深认识到，只有成为良药才能医治于人。他排滞毒性过大过猛的西药，然后以中药的身份，哲学、温性、入底地贴近他揪心的广大患者。
他身背“药箱”，跋涉祖国的山山水水，探访民间。在偏远潮湿的瓦房内，他与百姓近身打坐，“望、闻、问、切”。
面对“患者”的孤独寂寞和惶惑，他开出了如下“处方”：
“我想用寂寞去换来孤独的勇气，在生命的纸上，拒绝写下凄凉。此刻的窗外，皂角树枝叶婆娑，每一片树叶都注视着我。我写下的一切必须不能让它们失望，它们的语言是外部世界的声音。”
——《我向往光芒的思想》
诗人深切理解同情他们的这种生存处境和心理暗影，这正是一个大群体的通病：精神文化的茫然。其实，诗人也是寂寞孤独的，但他不会写下凄凉，而会尽力布洒温暖的阳光；那些婆娑的皂夹树叶，就是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绝对不能辜负它们，它们代表了这个世界。
在这个社会民众文化心理空前复杂的现实面前，诗人即使有宁可牺牲自已也要救赎众生的崇高意念和勇气，说实话，也是力量微弱、难挽狂澜。尤其是社会的分配不公，贫富不等，“世袭的贪欲和垄断”，给民众心灵压上了一块巨大的黑云，怎么挥也挥之不去，它就像癌症一般令人恐慌和绝望。
“弥漫已久的黑暗包括嫉妒和仇恨，它们是米饭中坚硬的沙子。世袭的贪欲与垄断，它们红藻一样地占领伟大而纯净的湖水。
思想，是我在黑暗中对世界的爱情，是我对自己存在的尊重。铁棒和铁棒互相敲击，人类最柔软的情感和彼此的关系，在时光的空旷里，被遗忘。
我呼唤思想的光芒，不是我害怕黑暗，而是我从未放弃人间的光明。”
——《我向往光芒的思想》
诗人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恐惧和绝望，他知道一个真理：黑暗与阴影最怕的是光明。而这“光明”来源于“思想”。这“思想”就是一种认识能力。怎样才能把深刻的思想、高度的认识传给民众？几句话、几本书说得清吗？显然不能。诗人明白一已之力所要做的是启迪，是带头点燃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作个指引。”思想，是我在黑暗中对世界的爱情“，因为我爱这个世界，我才拥有爱这个世界的情，我才萌生拯救这个世界的思想。我的亲人、同胞、朋友，请你们放下手中的“铁棒”，把那些硬性插入你们柔软之中的荆棘拔出来，恢复几千来的血肉关系。这就是“我”的最大心愿。
“我呼唤自由的呼吸，鲜花开满大地呀，思想吐故纳新，顽固和自私被苍蝇一样地拍死。
思想的光芒照亮大地。”
亲爱的读者，这是诗人周庆荣近作《我向往光芒的思想》中的最后一节，此刻，我们会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诗意一同歌唱，相信这美丽的歌声也会传遍大地。我们都生长在同一片国土上，虽然我们的思想不能完全统一，但我们有着相同的理想，我们“智慧、平等、自由，英雄一样有斗争勇气，鲜花一样有柔情，庄稼般地尊重土地上日常的意义。”
我传递、你传递、他传递，为了我们准备的未来，把思想的光芒来传递！
2014.7。15 |
发表于 2018-9-2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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