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教授，你是猴子派来的笑猩吗

大鹏瞰海

网红教授，你是猴子派来的笑猩吗
——与戴建业先生商榷
文/大鹏瞰海


引  言

授业之道，可以调侃，不能胡说！
            ——送给戴建业先生们


归园田居(其三)
诗/陶渊明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一、

风闻戴建业教授的大名，已经有些日子了。

尽管稍感好奇，却一直没有了解的欲望。

坦白地讲，自从偶然看过几期文化类节目之后，对于某些屏幕学者，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看他们舌粲莲花，就感觉自己恍惚来到了《镜花缘》中的白民国，站在高悬“学海文林”玉匾的书塾外，听先生在里面教读“切吾切以反人之切”（“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直到听一位古典文学研究生朋友，再三推许戴建业教授，这才触发了我蛰伏已久的好奇心。

于是，搜了一下。

毫无悬念地大失所望。

戴教授是以解读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暴红的，我们就来看看他的《归园田居》讲得咋样——



“陶渊明是个特别有幽默感的诗人，你要是不认真读，你就不知道幽默在哪里。他第一句写得特别隆重，‘种豆南山下’，你以为他种得蛮好，他突然来一句，‘草盛豆苗稀’。种得个鬼田！要是我种得这个水平，我绝不写诗！”

戴教授的讲解，可以用苏文茂、马志存相声《批三国》中，马志存的一句话来形容：

“您这就是‘醉雷公——胡批（劈）呀。”

也许有人觉得这话不雅，但既然有“苏批三国”在前，就理应有“马氏亵评”于后！珠联璧合，瘸驴破磨，各有各的对子！


二、

“陶渊明是个特别有幽默感的诗人”，这话可以有（但凡读过陶诗《责子》的人，都会承认陶的幽默）。然而可惜，在“认真读”了这首《归园田居》之后，还是“不知道幽默在哪里”，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首幽默的诗！

光看到“突然来一句”，是不行的，这句之后，还有下文呢：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在“草盛豆苗稀”的形势下，是起早贪黑的耘耔！

等于说，打牌时，手气不好，不幸抓到了一副坏牌，但仍在尽心尽力地打！

这是一种严肃认真的人生态度，哪里是什么幽默！

再联系后四句，就更清楚了：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为了不违背自己的素愿，宁肯终日劳作，不惜夕露沾衣！

分明是柔中寓刚的人生宣言，怎么就成了幽默了呢？

对比一下后世黄庭坚的《水调歌头》词：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显然由陶诗化出，然而，两人的境界高下立判！

陶渊明此诗的伟大处，不在于锄田，而在于它象征的那种堂堂的人生境界！


三、

顾随先生看到了这一点，因而在《驼庵诗话》中反复称道此诗：

“‘种豆南山下’（《归园田居五首》其三），有一分心，专一分心；有一分力，尽一分力。学做人便当是此办法。”

“陶渊明‘种豆南山下’（《归园田居五首》其三），是何等力，虽俗亦不俗矣。”

在谈到王维的田园诗，顾先生又说：

“陶渊明写‘种豆南山’一事，象征整个人生所有的事。

“王维是写实的，陶渊明是象征的。

“王维是狭隘的，陶渊明是普遍的。”

这样一首“普遍的”、“象征的”大诗，却生生被戴建业教授扭成了一首就事论事的、“写实的”、“狭隘的”“小”诗！而陶渊明本人，也成了“种得个鬼田”的半吊子、二百五！

我为陶公一叹！

看到“种豆南山下”之象征意义的，不止顾随先生一人，李敖也看到了，在《李敖快意恩仇录·根株纪》中，他说：

“陶渊明《归园田居》五首中第三首也是我最喜欢的：

（诗略，大鹏瞰海注）

“陶渊明写他在庐山种豆的种种辛苦，最后晚露弄湿了衣服，旧解“夕露沾衣，喻贫贱之来伤人也”，但我觉得不计一切牺牲以维持素愿，才是正解。我甚至觉得，这首诗该引申解释做志士仁人为素愿奋斗，有时会灰头土脸、会牺牲自己的名誉，但名誉毁了也不足惜，只要能救国救民就好了......”

果然不愧是李敖，他把陶公隐而未申的诗意发挥出来了。

在《〈出关〉的“关”》一文中，鲁迅先生曾愤懑地写道：

“看所有的批评，其中有两种，是把我原是小小的作品，缩得更小，或者简直封闭了。”

而“有趣”（网友语）的戴建业教授则更胜一筹，他把一首原本大气的诗缩小，乃至于封闭了。
四、

最搞笑的，是戴教授的最后一句：

“要是我种得这个水平，我绝不写诗！”

这种口吻，与《庄子·列御寇》中，曹商嘲笑庄子，有什么区别呢？

文言文太枯燥，不够“有趣”，下面来段通俗易懂的。

有一则寓言，《公鸡与珍珠》，据说是克雷洛夫写的，大意如下：

一只公鸡在粪堆里觅食，无意中刨出一颗珍珠。

公鸡说：

“这东西有什么用？毫无价值！人们把它看得那么贵重，岂不是很愚蠢！我要是能找到一颗大麦粒，那该有多好！它虽然不起眼，却能填饱肚皮！”

按照戴教授的逻辑，陶渊明的头脑，显然不如这只公鸡：

看《陶渊明集》就知道，他不但“草盛豆苗稀”时写诗，家里失了火也写诗（《戊申岁六月中遇火》），混到讨饭了还写诗（《乞食》）......

更可笑的是，他还自我标榜，说什么“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晋书·陶潜传》），说什么“谢良价于朝市”（《感士不遇赋》）......真是不可理喻！

然而，也幸亏有陶渊明这样不通世故的“迂人”，否则，中国文化将是多么猥琐，而戴建业教授们，又靠什么走红网络呢？


五、

在相声《批三国》中，苏文茂先生考证出了赵云的职业：卖年糕（“赵子龙他老迈年高”、“老者，总也。他这一辈子，连‘驴打滚儿’都没卖过）；

从《归园田居》（其三）一诗里，戴建业先生看出了陶渊明的幽默......

而我，只想弱弱地问一句：

请问戴建业教授，你是猴子派来的笑猩吗？


关于作者

大鹏瞰海，教师。于学无所不窥，而要旨归于道、禅。嗜诗，兼工诗论。在《诗刊》《诗选刊》及各类报刊发表过一些作品。著有诗集《雨浥飞尘》。诗观：好诗如铜钉，楔入读者心。
大鹏瞰海的公众号：大鹏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