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海里扔石子的并非就是精卫
她没有可以用于衔石子的喙
也没有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
当然，她朝海里扔石子
更是与填海没有丝毫关系
她和那只鸟唯一的关联
只有性别。整个下午
她都坐在岸边，朝大海里扔石子
大海波涛汹涌，她扔出的石头
没有激起任何声响。倒是
自己的心，被砸得一阵阵疼痛
身后的高速列车，像一块削尖的石头
朝天边迟暮的太阳砸去。而她
依然在二十一世纪的岸边
一粒又一粒地朝海里扔着石头
一个枫叶飘落的早晨
浓霜压下来的时候，路边的一棵枫树
极不情愿地抛下几片红叶。它那被冻红的脸
更加愁眉不展。这一幕，刚好被我看见
它还在抛撒黄叶，不是一片一片，而是
一把又一把，仿佛它身上积满的忧伤
永远也抛不完
送葬的乐声由远而近。走在队伍前面的小男孩
穿着白色的孝衣，不停地抛撒着纸钱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伤感
他的忧伤，还要过几年才能显现
没有双腿的行乞者
尽管见过无数的行乞者
但在你面前，我还是感慨不已
面对你凄厉的乞讨声，我把头
仰得很高，以免泪水流下来
在我的人生中，记不清有过多少次
走投无路的绝望。我曾经
病急乱投医，哭喊着
抱过佛脚，也曾枕着黄粱
幻想苍天赐我一丝怜悯
可是这么多年，我很少得到过
雪中送炭的幸运。回望来路
我真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强忍泪水
咬紧牙关，跨过那一道道沟沟坎坎的
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
我敢肯定，很少有人像我这样
把每一天都活成末日
即使在家，我也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
出门在外，我更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
就算死亡来得比闪电还要迅疾
我也能从容面对，无需别人替我操心
我把每一天都当做人生的终点
并且随时准备赴死
当我有一天走了，人们会说
嗨，这家伙
这辈子活得多么从容不迫
诗人老杨
初识老杨，他还没有结婚
这次去看他，是在
他离婚之后。他的家
在偏僻的巷子里，每次敲门
都会震落一地尘灰，惊起几只
把我当做猎物的蜘蛛。门缝里
探出一个日光灯般亮闪闪的秃头
惊讶得如同见了外星人一般盯着我
连声说：稀客，贵客
落座后，我问他在忙些什么
他说他在研究诗人的命运
已经从屈原研究到了王国维
我问他有什么研究成果
他沉吟了半晌，皱着眉头说
自古有写诗写穷的诗人，也有
把自己写死的诗人，却没有
哪个诗人把老婆写跑了的
廉租楼的夜
每当夜幕降临，我都会站在楼下
看整栋楼的灯光，是怎样亮起的
一盏灯亮的时候，不用说
是这个人回家了
又一盏灯亮的时候，我知道
又一个人回家了
直到整栋楼，只剩下我的窗口还在黑暗中
我立即回家，将开关打开
迅速弥补，这座廉租楼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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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9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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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19 15:09
